暮色渐沉,董森越又一次点亮手机屏幕——依旧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毕竟平日里,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傍晚的最后一抹余晖,郑俊明的消息总是如影随形。虽然自己鲜少回复,但每条都会细细品读。
公交车缓缓行驶,窗外的霓虹在董森越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最终合上手机,轻轻叹了口气。那个平日里喋喋不休的人,今天却出奇地安静,想必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吧。
餐桌上,彩色饺子失去了往日的诱人光泽。董森越机械地咀嚼着,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而此时的公司里,郑俊明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一整天忙于工作不联系爱人的煎熬,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
柴馨菲刚要道别,就见他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办公室。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董森越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第一次觉得少了郑俊明的絮叨,连空气都变得冷清起来。
门铃突然响起,董森越几乎是飞奔过去。门开的瞬间,他整个人就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郑俊明将下巴抵在他肩上,灼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才一天没见,就想你想得发疯。"
董森越正想和他好好交流一下感情时,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董森越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父亲,一时怔住:"爸?你怎么来了?"
郑俊明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尴尬地打招呼:"叔叔好。"
董鑫海冷着脸:"我不能来看看自己儿子?"
"能,您是我爸,有什么不可以?"董森越语气里带着刺,不动声色地给郑俊明使了个眼色。
察觉到气氛不对,郑俊明识趣地离开了。
待郑俊明走后,董鑫海叹了口气,语气虽比从前缓和,却依然不容置疑:"过去的事我不追究了。明天辞职跟我回家,公司给你留了位置。最迟下周一报到。"他顿了顿,"还有,你哥都成家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随便玩玩的年龄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去相亲…"
"那在您眼里,我现在到了可以独立自主的年龄了吗?"董森越冷笑着打断。
董鑫海本想来场父子间的谈心,却被这态度激怒了:"独立自主?不回家就叫独立自主?跟一个男人鬼混就叫独立?董森越,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就没有底线了吗?"董森越声音发颤,"五年前我妥协是因为我还小,但现在..."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董鑫海冷笑,"想以卵击石?"
"随您怎么说。"董森越挺直腰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会辞职,更不会去相亲!"
"以为有邓宇业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他现在或许根基不稳,"董森越目光如炬,"但有我在,他一定能拿下邓家!"
"那就试试看!"董鑫海正要发作,手机突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老婆",这位商界强人瞬间气势全无。
"...行,知道了。"挂断电话,董鑫海瞪了儿子一眼,"小兔崽子,看在你妈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别再去找那个男人了,我可以放任你在外面工作,但绝不会同意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还有,养好身体,别再让我和你妈担心了!"临走前,他给董森越转了一笔钱。
董森越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笔转账通知,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片刻后,手机震动,董鑫海的信息跳了出来:【这笔钱是给我孙子的,要是晓安有半点闪失,我拿你是问!】
董森越鼻子里轻哼一声,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你亲儿子,晓安也不是你亲孙子..."话虽这么说,他的拇指还是诚实地点了"接收"。毕竟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董鑫海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道尽头,郑俊明便推门而入。他站在玄关处,目光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叔叔...走了?"
董森越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他还是不同意我们的事。"
郑俊明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董森越轻笑一声,走上前环住他的腰,"他不同意的事还少吗?我总不能事事都顺他的意。"
感受到怀中人依然情绪低落,董森越仰起脸,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别想这些了。有些事强求不来..."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我们继续刚刚的事情吧?"
郑俊明眸色一深,手臂骤然收紧,将人打横抱起。
董森越惊呼一声,随即笑着搂住他的脖颈。
卧室的门被轻轻踢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推开会客室的门,郑俊明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凝固——坐在谈判桌对面的竟是蓝子朝。
"蓝总。"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节。
蓝子朝单刀直入:"郑俊明,你口口声声说爱小越,是真的吗?"
"当然。"郑俊明目光如炬,"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他。"
"爱?"蓝子朝冷笑,"不过是肮脏欲望的包装盒罢了。你除了激化他和家里的矛盾,还能给他什么?就凭现在的你,护得住他吗?"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郑俊明心上。
确实,卸下柴氏的光环,他一无所有。
但骄傲不允许他示弱:"这是我们的私事,轮不到外人置喙。就算如你所言,至少小越爱我。我可以骗他一辈子,让他永远活在幸福里。你能吗?"他逼近一步,"我能放弃一切选择他,你敢放弃蓝家吗?"
蓝子朝脸色骤变。童年的阴影让他无法割舍权势,但又不甘心认输。
他按下手机录音的发送键,冷笑道:"就算我争不过你,也别想赢。董叔叔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很快小越就会被带回家。到时候——"他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他能依靠的只有我。"
郑俊明指尖发凉,却强撑着冷笑:"虚张声势。"可心底有个声音在问:如果小越真的被迫离开...
董森越刚下班,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给郑俊明打电话,却发现手机电量早已耗尽。
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公交站走去—新家离公司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为了省钱,他选择挤公交而不是打车。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郑俊明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机械的女声像钝刀般一次次剜着他的心。
他跑遍公司每个角落,询问邓宇业、谢锦凡和周毅恒,却得不到任何线索。
"董森越又消失了?"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周围行人匆匆而过,郑俊明终于崩溃地大喊:"董森越!你到底在哪?"
五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他跌跌撞撞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凭着记忆来到董家别墅。颤抖的手指按响门铃,仿佛这是最后的希望。
董鑫海打开门,见到来人是郑俊明,脸色瞬间阴沉:"你来做什么?"
郑俊明双膝重重跪地,大理石地面的寒意透过西裤渗入骨髓:"求您告诉我小越在哪..."声音哽咽,泪水无声滑落。
这一刻,他抛却了所有尊严与体面,只为寻回此生挚爱。
关静垚不忍地伸手去扶:"快起来说话..."
"小越?"董鑫海冷笑打断,"你也配这样叫我儿子?"关静垚用手肘轻撞丈夫示意。
"他真的不在这里,"关静垚温声解释,"你先起来..."
郑俊明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仰起脸:"求求您告诉我他在哪..."泪水滑过下颌。
"我绝不会同意你们的事!"董鑫海厉声喝道,拽着妻子转身离去。
天色阴沉如墨,郑俊明呆跪在原地,意识渐渐恍惚。
直到一片雪花落在耳尖,冰凉刺骨,他才惊觉已跪了许久。
想站起来时,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在风雪中无声祈求着爱人的归来。
时钟指向八点,董森越刚放下公文包,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疑惑地打开门,只见柴馨菲和程向荣一左一右架着醉醺醺的郑俊明站在门外。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喝酒了?"董森越皱眉问道。
"嗯,"柴馨菲点点头,"联系不上你,我们只能把他送到他新买的房子这里。"
董森越有点惊讶:“这是他新买的房子?”
程向荣意味深长地笑了:"对啊,我们也没想到这房子竟然是给你买的。"
柴馨菲将郑俊明轻轻推向他:"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们就把他送过来了。"
说完拽着欲言又止的程向荣快步离开。
郑俊明突然挣脱董森越的搀扶,踉跄着走进客厅,最终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董森越这才注意到他西裤膝盖处沾满灰尘,狼狈程度不亚于上次在R国他被困电梯里他焦急的模样。
"喝了多少?"董森越扶他坐到沙发上。
男人抬起头,仍是盯着他看,像是在仔细辨认他的面容。
董森越便知道他醉得不轻了:“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吧。”
好在喝醉了的男人很乖既不吵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
董森越端着蜂蜜水回来时,郑俊明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口。
微凉的指尖突然抚上他的脸颊,带着醉意的声音轻颤:"小越?"
看来醉得连人都认不清了,难怪会走错门。董森越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
郑俊明倏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啊。"董森越哭笑不得,"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郑俊明双臂如铁箍般收紧,颤抖的声音贴着耳畔:"真的是你?告诉我这不是梦..."
董森越的脸颊紧贴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急促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你不是...跟你爸回家了吗?"郑俊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董森越被勒得喘不过气,轻轻推拒:"我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滚烫的泪水就滴落在他颈间。郑俊明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抽泣:"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找遍了所有地方..."
"手机没电了..."董森越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心头一颤—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
"别离开我..."郑俊明将脸埋在他肩头,闷声哀求。
"我不会走。"董森越轻声承诺。看到郑俊明因为他离去而变成这副样子,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直陪着郑俊明,哪怕受道德的谴责,他也绝不离开!
郑俊明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带着酒气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唇齿交缠间,董森越听见自己破碎的呼唤:"明明..."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