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你要带我去哪里？”
四处没有光和声响，阿俪的衣袖和长发无风而动，他周身暴涨的灵力迸发耀眼的光芒，圆球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忐忑不安地问道。
“谁是小狐狸？”阿俪端详手中圆球，听到圆球声音的一刻，他的瞳孔里骤然升起金色的火焰。
遭了，一开口就说错话！
圆球抖动着想要逃跑。
“你为何出现在他身边？”
“……”
“你也跟他说话了吗？”
“我怎么敢啊，我本来应该在那里守着你的，见了他，却忍不住跟着走了，再跟他说话，他万一想起来……”
“……”
完了，多说多错！
圆球水灵灵自闭，准备当个哑巴。
“你应该并不只是一颗球吧。”金色火焰再次跳动，暴涨的灵力威压更甚。
“我是世界的化身。”
“是神的造物。”
圆球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不由自主，它的声音还带着某种臣服的意味。
因为它看见，耀眼灵光里，小狐狸的神魂显现了一瞬间。
那一瞬间，便足以使它臣服。
它不能再装作哑巴，只能知无不言。
“因果线在你这里？”
“是。”
“你能改变因果吗？”小狐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期待。
“不能。”
“那是神的……权柄。”它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这样说，应该不算是错的。
“那你岂不是没什么用？”
“你就只是一颗球。”小狐狸的语气好像变得生气和失望。
这让圆球感到很沮丧，身上的光都暗淡了一下。
随后它又听到小狐狸放缓了语气说：“一颗球，走吧。”
一颗球。
一颗球。
……
无数回声响彻整颗球。
他叫它……一颗球。
“我不叫一颗球。”它急道。
“你是一颗球，就叫一颗球。”无情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一颗……”
“球”字到底没了音，因为它确实是——一颗球。
“我不是第一颗球。”实在无力反驳，没说完的话只好打了个弯儿。
“那你叫二颗……”
“你叫第二颗球，或者——”
“二球。”
小狐狸的话也打了个弯儿，但这回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是不耐烦了。
“……”
“我叫一颗球。”它彻底老实了。
一颗球凄凉地想：小狐狸起名的逻辑跟那位简直是一脉相承。
至于那位给它起的名字……
算了，不提也罢。
下一刻，它感应到了五颜六色的光和熙熙攘攘的声响。
“这是……”
“这是未来的某一天。”
一颗球看到，小狐狸的视线遥遥飘向前方。
小狐狸眼睛里的火焰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缱绻。
灵力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一颗球这时才察觉到小狐狸的身体很虚弱。
他受伤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能伤到他的存在？
因果线乱成一团，一颗球看不清楚。
它只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小狐狸掌心忽而涌出一道灵力，将它变成一颗珍珠大小的珠子，漂浮到半空。
它看到小狐狸掉落一根发丝，随后那发丝又穿过它身上缠绕的光线。
发丝调整长度连在一起，系在了小狐狸手腕上。
变成手链上的串珠有些委屈，它想要抗议，却说不出话。
它的声音被封印了。
***
202X年，6月1日晚，C城某座体育馆。此时此地，一场演唱会即将开始。
阿俪施法隐去身形，震耳的欢呼声里，他听到云熙说话的声音。
云熙出现在舞台上，他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灯光打在舞台中央，阿俪看清了云熙的模样，这一刻的云熙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夺目。
就像是他的一场梦。
云熙的头发染成了冰蓝色，那是属于极寒之地——万年冰川的颜色。
那颜色分明很美，但却刺痛他的双眼。
眼前像是下起大雪，寒风也呼啸而来。
只一瞬，他的眼眶便红了。
他走到舞台上，走近云熙身边，轻抚云熙侧脸，而后又紧紧拥住云熙的身体，放任自己沉溺于熟悉的温暖与香气里。
“未来的这一天会到来，这样很好。”
“我会拼尽全力，让这一天到来。”
未来的云熙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目光里是台下万千为他奔赴而来的观众。
音乐声响起，云熙举起话筒，悠扬动听的歌声传向场馆里每一个角落。
而他是透明的影子，是没有颜色的风，触碰，拥抱和他说的话都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他在云熙的歌声里感知到一个他难以忽略的事实：未来到来的这一天，他并不存在。
但最后，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暗处听灯光下的云熙唱到第十三首歌。台下万千观众挥动着荧光棒，点点荧光如同璀璨星河，装进他满是悲伤的眼睛里。
他微笑道：“就算……这一天你的身边没有我。”
“我也在所不辞。”
他听到云熙开始唱第十四首歌。
***
极寒之地，万年冰川。
所有的光和声音都静止了，纷飞的雪也飘在半空，阿俪走进大雪里，带去一阵寂寥的风，霎时雪落满衣。
他仰头看向穹顶，苍白的脸上无端生出几分嗜血的杀意。
穹顶之下，是他结的法阵。法阵封天地万物、生死轮回，也封日出月落、斗转星移。
镇在法阵中心的是他的一根肋骨，除了他自己，这个法阵不会被这世上任何存在所毁坏。
在密林里寻到云熙后，万念俱灰之时，他抽出肋骨，结下法阵，停滞了一切。
他下意识溯洄时空想回到云熙遇险的前一刻，可是任他耗尽灵力也回不到那一刻，反而被“溯洄”的灵力一次次反噬重伤。
云熙的过去只有一个时间点能溯洄，他去了，发现一切都不能改变，而他去那个时间点也不过是早已注定。
他用神识寻遍六合内外，竟不见生魂亦不见妖魔，挽救不得雪恨也不得。
他看向手腕上发光的圆球，或许，希望在这里。
改变不了的过去，停滞的现在和已经看过的未来，都在因果之中。
世界的化身，神的造物，出现在少年云熙手中，又被溯洄时空的他拿到。
那么，那些纠缠不清的因果线也会和他们有关吗？
去到那些因果之中，能将云熙带回来吗？
会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一瞬间他又感到心如刀绞。
他的掌心凝结出一抹灵力，灵力化为利刃剜入胸膛，随后一颗完整的心脏剥离了他的身体。
这样就再也不会感到心痛了。
他走向法阵中心，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鲜血洒落在身后，又渗透进万年不化的冰川里。
他看到放置肋骨的地方，云熙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他将云熙拥入怀中，看他的心脏飞入云熙的胸膛里，随后他如愿听到了云熙的呼吸和心跳。
“你只是睡了。”
“等一等我吧。”
“我会唤醒你。”
云熙白衣胜雪，气息如常，正如在睡梦中。
***
一颗球看到眼前景象，顿觉天塌地陷，可惜它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着抖动。
因果线缠得越来越紧，它感觉自己快碎了。
这样剜心抽骨的事，是它第二次见。
你们终究是……做了同样可怕的事啊。
“唉。”
它突然听见自己的叹息声，发觉小狐狸解除了它的封印。
“一颗球。”
“告诉我，我该选择哪一条因果线，才能带他回来？”
无数因果线循环缠绕，神的法则一直运行着，它又怎么能知道呢？
“从此，你不可知你的一切。”
那是神赐予它的法则，它根本无法违背。
“小狐……龙……对不起，我不知道。”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很伤感。
“但你曾沉眠许久，或许，在你沉眠时，你错过了一些因果。”
在神明法则的禁制之下，它又堪堪挤出一句话。
“那就回到我沉眠之时，去看一看吧。”狐龙的声音虚弱疲惫。
“好。”
随后，他们坠入了某个时空。
那里，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