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青白色的,云是活的。一朵朵胖乎乎的云团子飘在半空,有的在打滚,有的在吐泡泡,还有的把自己拧成麻花,再“噗”地一声弹开。它们有鼻子有眼,各行其是,自由自在。
云霄站在云海中央,低头看自己的手,竟也是一团云气。
“返本归源……”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云絮便如丝线般延展,随心所欲地变幻形状。一缕云光掠过,她的意识忽然散开,化作万千细碎的云丝,融入云海之中。
每一缕云丝,都是一缕元神。
一朵朵云托着云霄分神悠哉悠哉,在温养,在滋润。
......
云霄醒了,指尖残留的云气尚未散尽,她轻轻一握,那缕魂息便悄然收回体内。
玄关内清光如水绽放,冥想的白衣元神睁开眼,元神旁边,一个个白云宝宝再次出现,在云霄和云团之间来回变化。
这是云之大道为她而生的神魂修炼法门。
灵魂是元神的核心,神魂是灵魂经过修炼和提升后的高级形态。在生灵的成长和修炼过程中,灵魂的力量不断得到滋养和强化,逐渐凝聚和升华出元神。同时,元神形成后也会反哺灵魂,使灵魂更加稳固和强大。
......
清风徐徐,有人正向她走来。
“敢问可是沧君?”前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云霄拂袖起身,风息如水纹般荡开。
来人是个少年巫者,眉目清秀,腰间悬着一串风铃,随风轻响。他见云霄现身,恭敬一礼:“风虹部落风黎,奉首领之命,请沧君入部落一叙。”
云霄眸光微动。
远处隐约可见几位身着羽衣的巫者静立观望,他们手中的风铃微微晃动,却刻意压低了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位贵客。
洪荒是计年的,因为有日,有月,有昼夜更替,自然也就有年。混沌不计年,那是因为没有朝暮之分,没有一日,没有一月,自然没有年的概念。但是不计,不是没有,混沌同样有时间流逝,时间和空间是“道”运行的基础。道之本,空生时,时生万物。
三百年弹指一挥,她一路行走巫族大地,途经无数部落,并非每个部落她都会去。有些部落排外,有些部落为她不喜。
至于"沧君"之名,是巫族传出来的,因她来自东海,善驭水木,能化煞为灵,众巫便这么称呼她。
云霄没有拒绝,这个称号代表巫族对她的认可,传播越广,认可度越高,她所得的巫族气运越多。
“风虹巫部属于何部?”云霄冷声问道,风虹部落……让她想起一片山谷,一个风巫,罡风肆虐,那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忆。
“天吴部落。”
云霄沉默片刻,忽而轻笑:“带路。”
风虹部落建在一处高崖上,远远望去,屋舍如燕巢般错落悬挂在峭壁间。此时每座屋舍前都挂起了青色的风幡,数百名巫者立于崖下,见云霄到来,齐齐躬身:“拜见沧君大人!”山风呼啸,却吹不散此地浓郁的生息。
“诸位,劳驾!”云霄拱手还礼。
刚踏入部落,云霄便被一群小巫围住了。
“沧君来了!”
“沧君,我阿兄说你会做会飞的冰鸢!”
“沧君,我阿母说你煮的灵药汤比蜜还甜!”
"我存了最甜的松露!"
云霄低头,看着这些不过七八岁的巫族孩童,脸上有了笑容。她蹲下身,指尖轻点其中一个孩子的眉心,一缕清风拂过,那孩子顿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那看不见的风。
风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沧君……你……”
云霄已转身:"不是要去看地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毕竟和风疆不同,一片真心赤诚相待,是人都会感动。
众生本就是有情众生,倘若众生皆无情,天地间该是何等寂寥荒芜!
......
风虹部落的东边空地上,云霄正用刻刀在勾画阵纹。十几个小巫围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
"看好了,"云霄手中的刻刀划过最后一道弧线,"这里是水脉的走向。"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土。这座化煞阵已经初具雏形:五根雷击木做的柱子围成环形,每根柱子上都刻着细密的云纹;中央是一方青石砌成的水池,池底铺着光亮的鹅卵石。
"沧君,这个真的能祛煞吗?"一个额头上还冒着青筋的小巫怯生生地问。
云霄没说话,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巫踉跄着踏入阵中。
云霄指尖凝着一缕水汽,在中央木柱上轻轻一点,青玉色的阵纹逐一亮起,木柱间漾开一圈淡青色的光晕。
小巫顿时睁大了眼睛,那些日夜折磨他的刺痛感,竟然像退潮般慢慢消退了。
"沧君,这......"风黎捏着腰间的青铜铃铛,眼中满是讶异。
"这就是五行化煞阵。"云霄拂袖转身,木柱间的清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每个部落略有不同,这里是以青石为基,云纹导气,水木相生。在此阵中修炼,可化去煞气不伤根基,褪煞即出,不可久待。"
巫族以煞气修炼,云霄是以水木生机导出小巫短期上头的煞气,不影响修行。
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人群后方一个瘦削的少女身上。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腰间挂着一串灰白色的风铃,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柱上的阵纹。
"你,过来。"
少女浑身一颤,在族人催促下局促地走到阵前。云霄并指在她眉心一点,少女额间顿时浮现出一道云纹状的白色印记。
"即日起,你随我学阵法。"云霄袖中滑出一卷青玉简,"此阵需有人维系,日后便由你照看。"
少女手足无措地接过玉简,突然鞠躬行李:"谢沧君赐法!"她腰间的风铃叮当作响,在风中形成欢乐的乐章。
云霄微微颔首,转身时听见人群中小声的议论:
"沧君选风扬当阵师了..."
"以后该叫风扬大人了吧?"
"听说修持化煞阵的,都叫巫师..."
......
到了最困难的环节,文字不通,云霄习惯刻的阵纹则如流水般婉转,有几次风扬差点画错阵纹,导致整个阵法剧烈震荡。
"不对。"再一次失败后,云霄按住风扬的手腕,"这一笔要往上挑,像这样..."她在土地上重新画出正确的纹路。
风扬突然说:"我要是会妖文就好了。"
云霄一怔,她想起件事,听闻后土祖巫正在召集人手搞人口普查,每一个巫诞生都会新生一个巫文,她要整合巫族文字编写巫文释义。也许......这是个机会。
"等你学会这个,"云霄指着阵法核心的云纹,"我就教你认更多的妖文。"
夜幕降临时,风扬终于独立完成了一次阵法运行。她抹了把汗,看着在阵中安睡的小巫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
足下无地,头顶无天。
唯见青冥浩荡,如墨晕染,无始无终。
飘飘渺渺的元神踏虚而行,所过之处,泛起涟漪,似水非水,似空非空。
远处,点点幽光浮动,如萤火,如星屑。都是未散的魂灵,浑浑噩噩,徘徊不去。
它们无悲无喜,无念无执,只是飘荡。
行至深处,雾霭渐浓,凝成霜露,沾身不湿。
前方现一长桥,不知何人所筑,桥下无河,唯有幽影流淌。
她拾步而上,足音不响,却惊起桥畔沉睡的影。
影中有人形,有兽相,亦有不可名状之态。
它们望她一眼,又漠然散去,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再行,方圆数万里都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迷雾中,一点鲜艳至极的红吸引住了云霄。
四周寂静,连风也凝滞。
云霄掉头就跑,太微剑的速度刹那发挥到极致。
红意深处的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却是笑了。
天有九重,地有九幽。
她初入大罗金仙一重天,元神不能久离玄关,更何况她修的是天魂之法。而那一点红光,应是地道生灵,地道大能无论哪个,她都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