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高一高二的放假回来重新搬桌椅。教室腾空了一大片，多余的桌椅杂乱无章地堆在门口，上面还叠着几摊考生前些日子留下来的资料。

六班别出心裁地在门前桌上摆了一盆果篮，上面贴着“考生自取”，等学生放假回来，果篮里变得一干二净。

顾笑走到原先做了标记的地方愣了半晌，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自己的桌子是找到了，结果堆着的书不翼而飞。

他无意中瞥了眼旁边挺拔矗立的绿色垃圾桶，像是一颗万年不倒的青松。

于是顾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这颗万年青松的盖子，径直往里探头一看，下一秒，他当场爆出了粗犷的叫声：

“卧槽——”他绝望地从垃圾桶里抄出几本教辅。

“妈的真服了，哪个高考的把我书全腾垃圾堆了！”顾笑在教室门口对着垃圾桶跺脚抓狂。

垃圾桶已经被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籍和废纸试卷溢满，这位顾失主，突然觉得书本还是继续丢了好些——

至少眼不见为净。

他拎着书抖了几下，鼓起勇气轻嗅，这是顾笑这辈子做的最标准的扇闻姿势——

好像没啥味欸？

身边同班们一边嘲笑一边把桌椅搬回教室。

“诶，没事的。”顾笑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身边幽幽地传来一阵安慰。只是余莫图下一秒语出惊人：“反正你也用不上，我的笔记给你看看就行了，不收钱，谁让你是我同桌呢。”

顾笑黑脸扭头就走：“呵呵。”

——

班级理完东西已经到了上课响铃。

章春萍在晚自习坐班的时候问道：“别忘了后天的名校Z联盟期末考，你们回家都复习了吧。”

虽然她的这句话听起来不是疑问句，反倒像是陈述罢了。

“复习了——”班里人心虚到异口同声，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回应。

“当然啊当然。”顾笑点头附和章春萍。

章春萍瞥了眼他，语气不是很相信：“呃......你就算了。”

“大老远就听见你早上搁教室门口叫魂呐——书全被清垃圾堆了，啥都没带回去是吧。”章春萍嫌弃地搀扶眼镜。

全班哄堂大笑。

顾笑天不怕地不怕，指着自己同桌，很庄重地回答：“哪有嘞老师，我放假跟余莫图一起学习的。”

他的表情十分真挚，只是旁边的余莫图颇有意见：“你别拉我下水。”

余莫图边说着，默默地把书立起来，压着嗓子低吼，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顾笑对这全无攻击性的威胁自然也是毫不在意，他嘿嘿笑着揩了把余莫图的大腿。

“你最好是。”章春萍无奈地扶起眼镜，“我专门让莫图跟你坐同桌也是有用意的。”

“体育比赛和学习成绩都不能落下，高一高二要两手抓，把文化课的基础打好，高考才能稳。”

顾笑敛了笑容，这下倒是认真地“欸”了一声。

晚自习第二节时，顾笑想起了些什么，戳了戳对方的胳膊。

他对余莫图悄悄问道：“老章真的是让你督促我学习嘛，我还以为是按咱俩身高排的同桌呢。”

余莫图思索了一番：“可能一半一半吧。”一边说着，他的耳边吹来阵呼吸吞吐的热风，余莫图在空调房里莫名地打了个颤栗。

他有些不适地转头，侧脸却突然掠过一道擦边的热感，像是蜻蜓点水地拂过一般，带着转瞬即逝的痒意。

余莫图突然顿住——

他缓缓抬起头，伴随着逐渐放大的瞳孔，余莫图神情怪异地摸着自己的脸，撑手隔住立起来的书，盯向眼前面色尴尬的顾笑：

“不是哥们？”他压低了嗓子，表情十分错愕。

“呃......那个，意外意外，不小心蹭到的。”

“你转头转太快了。”顾笑有些抱歉，轻声建议，“那要不你亲回来吧？”

这语调倒像是个陈述句。

“呃......你滚吧。”余莫图瞬间脸红，有些气急败坏，当场把头低了下去。

——

余莫图对这次的名校Z联盟颇为重视，跟爸妈约法三章，考好了能买最新的拍立得。虽然分班了，但是物化生暂时还得继续学习。

他无奈地勾勾画画，仿佛重复的机械运动能把理科知识点全背进脑海里，身旁的草稿纸上填满了各种化学方程式和无机物推算。

「再过不久结束就能彻底和理科说say goodbye了。」

余莫图复习得抓耳挠腮，联盟考结束后几个月就要学考，一切进度就好像赶鸭子上架般仓促。

顾笑在旁边倒是津津有味地翻看余莫图带来的漫画，笔记上的字迹反复圈了又圈，依旧没有翻到下一页。

余莫图瞥了顾笑几眼，继续一边复习一边帮他盯着老师。

“咳——”余莫图胳膊猛地一肘，顾笑瞬间把漫画塞进抽屉，抄起笔就是一顿埋头苦读，他感受到了后门章春萍传来的杀气。

——

晚自习下课路上，余莫图和顾笑一前一后地走着，对方手里还捏着一盒活血膏药。

余莫图已经习惯了，顾笑隔三差五就去医务室找中医大伯，晚上回寝的时候总是让自己贴膏药。膝盖和背部，他每次都说这算老毛病，伤筋动骨都是家常便饭。

寝室路上的照明灯很高，把两个人的影子拖拽的很长，前方传来了他的哼唱声，余莫图默默瞥了眼对方，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没压力吗？”

“还好吧，反正这次我跑步又拿了第一名。”顾笑指了指食堂，“欸你先等等，我要买个鸡腿加餐，你要不要？”

余莫图直接拒绝：“不吃，我消化不好，晚上会闹肚子。”

顾笑这下“噢”了一声，一路小跑溜去小卖部。等回来时，他一边嘴里塞着炸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吆喝一句“接着”。

余莫图下意识地捧住掉入自己手里的一袋玩意儿，瞧见是温热好的一鸣酸奶。

他愣了愣，便也不客气地吸溜一大口。

“其实要说压力......那也是有的，下次大赛得拿大奖才行，奖牌才是王道。”顾笑咬着鸡腿想了想，对余莫图解释，“我之前那些第一名其实没啥含金量，都挺水的，暑假前还有个省赛，希望这次能跑进决赛吧——”

余莫图眯着眼睛：“大哥，我说的是考试。”

顾笑一听，突然乐了：“那我担心啥呀，进步空间这么大，凑合凑合够用就好了！”

他嗦着咬完的鸡腿，用手比划出巨大的圈：“你成绩厉害多了，没必要天天瞎担心，上届高三段前200全是进的名校。”

“你肯定绰绰有余咯。”顾笑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着余莫图的肩膀，语气老道的像个大人。

「可这能算一回事么......」余莫图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成绩的进步空间还有这么大，我在这，”顾笑继续指了指地面，又指着月亮，“你在那，我最崇拜的就是学霸了——”

“如果你作业都给我抄的话。”

“你安慰人真有一套的......”

结果还没等余莫图乐一秒钟，对方又插了一嘴：“当然了，至于体育......就是你在这，小爷我在天上。”

顾笑嬉皮笑脸，做出高抛球的姿势把鸡骨头扔进前方垃圾桶里，正中靶心。

余莫图见状愣了愣，他不信邪，尝试扔出手中的酸奶袋，结果连目标边缘都没碰着。

酸奶袋轻飘飘的落在前方几米远，他小碎步跑上前捡起，刚一抬头，却见顾笑早就溜向了寝室门口。

还耀武扬威地站在前方竖起中指。

“......幼稚鬼。”余莫图嘴角抽搐，给出了鄙视的评价。

只是内心却轻松了许多。

「那我，就以拍立得为目标，争取考一个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