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的出走只影响到了宁慈一个人，几人的爱恨情仇在最近A市的经济波动下显得黯淡无光，无人关注。

找不到云礼的踪迹，宁慈是头疼，但也没那么慌。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Q大的期末周要到了，云礼不可能一直躲着不回校。

最近新城那边合作开发的项目开始运行，各处调度合作的事宜都很多，宁慈忙得整天睡在公司，联姻的事完全抛在脑后。

很奇怪，A市之前的市长和宁家关系不错，谈个什么规划合作都好说。

但最近上面的政策风向变了，新来的官员不说多为难，至少是端着架子等熟络的。

各种工作紧锣密鼓的筹备，正在节骨眼上，风暴突起。

网上突然传开方盛集团懂事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消息！

消息在凌晨发出，各大平台都有上传，网友们一开始还以为是谣言，但曝出来的挪用数额太大，大家最初只是抱着好奇心点进去。

可图文、视频里有的不止是空口白牙的造谣，还附带了证据。

一笔笔大额的数字让凌晨熬夜的网友眼睛瞪大。

瞬间，这些消息火爆全网。

#方盛集团偷税漏税。#

#方盛集团股东贪污.受贿#

#方盛集团董事挪用.公款#

#每年捐出千万资金做公益资助的方盛集团竞……#

一条条消息被顶上去，方盛集团几个股东和董事，还有几个眼熟的高管名字和照片被扒出来，照片上还顶着赤红的一串数字，那是他们贪污的金额。

【兔兔不知吐：卧槽！快不认识钱了，md，这数字比我电话号码还长！】

【骑着蟑螂去旅行：我就知道凌晨不睡觉会刷到不一样的，这消息真的假的？】

【太阳公公：明早起来看看还在不在就知道真假了。】

【……】

消息疯狂叠加，可这些消息传播的还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最后散播的那一条。

#方盛集团克扣款项致农民工伤残，毫无赔偿#

上述的款项多，但让普通人望而不及，大家虽然震惊愤懑，但到底没炸开，可最后这一条……

看着里面活生生的案例，看着农民工提这个破旧的帆布袋子，坐在马路边茫然无措的样子，大家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点燃。

普通人最能共情普通人，要说上面的消息只是让他们有一些气愤，那这一条消息简直是带着火的地雷，一下子把大家心中积攒的不忿给炸开！

深夜。

刚睡下的宁慈被疯狂震动的电话叫醒，刚刚熄灭下去的方盛集团总部楼灯火通明。

公关部开始疯狂压消息，同时，他们还在查找散播消息的人。

可那么大的消息完全压不下去，转发量和点击到了一种可怕的速度。

或许是有过之前种种事件被强行压下去的案例，新的作品和录屏、截图像是雨后春笋，源源不断的冒出头，删都删不及。

宁慈满脸黑沉的站在公关部办公区，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

各方得到消息的人开始联系他。

除了合作方，还有那几个被曝光的股东和高层。

消息太多，手机都被卡得刷不出来。

宁慈一口气还没落下去，身后传来啪嗒啪嗒凌乱的脚步声，一转身，那几个白天还在和他龇牙咧嘴的股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站在这里问他要怎么办？让他想想办法。

怎么办？

他还想问怎么办！

“你们tm的伸手拿钱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怎么办！”

一夜无眠，天色渐渐亮起来，消息不但没有压下去，反而更加火爆，各大平台的热搜都被方盛集团的消息霸占。

方盛集团的股市开始下滑，虽然目前波动还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要是事情一直不解决，股市绝对会下跌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各方合作的公司不断发消息、打电话催促询问处理办法。

他们只能暂时搪塞过去。

要是解决不好导致合作项目有什么异动，那方盛绝对是违约方，那么多笔大额违约金和资金链，会让方盛集团付出血的代价。

事情闹的这么大，宁慈已经收到消息，那边在早上十点左右会派人来查方盛的财务款项。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压不压消息，也不是澄清。

最大的问题是……

看着会议室里那些人心虚的嘴脸。

宁慈只觉天旋地转。

那些消息都是真的。

这些贪心不足的老狗，不仅做出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黑心事，还没把尾巴藏好，现在被人揪出来了！

早上8点。

幕后的人还是没查出来。

查出来的那几个散播用户都是些无业游民，有的甚至是未成年的混混。

他们的账户里没查到任何突然得来的汇款项目，嘴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目前为止唯一可以澄清的居然是农民工伤残无赔偿那一条。

因为上次去找云礼的关系，宁慈发现了工地上的安全问题，把事情扫尾了。

公关加快把这一条消息澄清，并声称方盛集团遵纪守法，绝对不会有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出现。

可下面的评论并没有改变，网友不断问追问着事情的真相和处理方法。

一条条，一句句，他们都答不上来。

十点，检查组的人来了一边，当天下午，方盛集团几个高管和小股东被带走。

这无异于证实网上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方盛集团的股市开始暴跌，一部分之前还坐得住的股民开始下场参与声讨的骂战，急切的抛售着手里的散股。

太过突然，又太过严重，退休在家的老爷子满脸怒容的杵着拐杖出现在公司。

不仅这些事情要紧，新城那边的项目已经开始动工，还是和政府合作的项目，前前后后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停滞。

往常都是下面的合作公司来求着竞标方盛集团的项目，风水轮流转，宁慈这个总裁低声下气的许诺他们条件，希望他们不要临时终止合作。

但总有一些公司不乐意。

撤资了几家项目公司后，那边项目的建材提供开始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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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礼含着颗糖坐在树下，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

消息不断闪动，切换页面，上面赫然是方盛集团的邮件。

一封，对方希望合作的邮件。

云礼弯弯眼睛，没钓着对方，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可以。

合作约谈定在明早，方盛集团那边由宁慈亲自来谈，可合作的万建公司却只来了个高管。

虽然这是在方盛出事的节骨眼上，可这未免太过欺负人。

方盛集团这边跟过来的负责人脸色有些挂不住，只有宁慈还是那副模样，就是……憔悴了很多。

谈判的事宜在耳机里响起，云礼没怎么用心去听，只是杵着下巴看屏幕里面色憔悴却还强撑镇静的人。

他这些天过得应该很不好。

万建把项目分成咬得很死，宁慈也同样能说会道，万建这边的负责人闻言冷笑一声，“贵公司说的天花乱坠，可最近曝出的事……方盛集团的信誉似乎也没那么高。”

闻言，宁慈桌下的手攥紧，从事情爆发到现在，三天时间他几乎没合眼，这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身体吃不消，信息素也开始紊乱起来。

云礼留下的那瓶子已经用完了。

明明抑制剂还没过效，但会议室里纷杂的Alpha信息素却能清晰的穿进鼻腔，刺痛腺体。

他努力挺直了背，衣装革履的外表下是汗湿的皮肤，眼前的一切都杂乱起来，对面负责人的脸都开始模糊。

“够了。”

万建的负责人还要再争取，耳机里传来的话让他止住话头。

几十公里外的云礼坐在树下，手指触碰着屏幕里的那张脸，“这个分成够了，方盛不会再退了，签吧。”

合约成功签下，宁慈软着腿站起来，努力辨认着眼前模糊的一切，强撑着和万建负责人握手道别后，匆匆跑进厕所，看不清路的他把门框撞得砰砰响。

厕所隔间内，宁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喘息声在狭小空间回荡。

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灼烧感如潮水般涌来，他颤抖着摸索口袋里的空药瓶，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

眼前的黑暗不断晃动，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回溯到那个夜晚。

云礼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柚子味的信息素裹着温柔的体温，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

“宁总？”门外传来助理焦急的呼喊，“您需要抑制剂吗？……”

“……不用。”宁慈强撑着回了一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对抑制剂的过敏症状已经到极限了，再注射很容易休克。

他靠在隔间的门板上，闭着眼睛粗喘，打算硬熬过去。

“笃笃笃。”

隔间门忽然被敲响，宁慈没精力去管，可一股熟悉的信息素突然飘进来，就那么浅浅一点，却很快速的抚平了腺体处剧烈的痛。

他撑着手站起来，平复了一下才拉开门。

不是云礼。

门外站着的是沙季同，对方歪歪头，笑得灿烂，“看到是我，堂哥似乎很失望啊。”

“什么事？”宁慈问道。

“真是冷淡。”沙季同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晃晃手里的瓶子，“有人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小小的瓶子携着微冷的柚子味落到宁慈手里。

宁慈慢慢收紧手，牢牢攥住掌心的玻璃瓶，“他在哪里？”

沙季同还是那副灿笑的样，嘴里的话可丝毫不客气，“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老爷子正在董事会大发雷霆，说您再搞不定，他就罢免你的职务哦。”

沙季同说完挥挥手，“回见，我亲爱的堂哥。”

他走后，宁慈关上隔间的门，把马桶盖放下，坐上去，手里的瓶子都被掌心的温度烤热了才打开。

和以满满的一瓶不同，青色的液体堪堪盖过瓶底。

作用的时间不会长。

信息素缓缓推入腺体，身体上的伤痛仿佛瞬间抹平，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心中的烦躁不安。

手机又在震动。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云礼坐在Q大的湖边，手上端着杯蜂蜜柚子茶，眼里有着浅浅的笑。

短信内容简短：“期末周考试，宁总可以给我辅导一下吗？”

夜幕笼罩时，宁慈站在Q大校门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宁慈。”

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从身后传来。

云礼小跑着过去，在他身前站定，“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一段时间不见，云礼没什么变化，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熟悉的款式，宁慈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云礼唇角的笑落下来，有些心疼，更瘦了。

但有些事都开始了，他不可能停手。

他伸出手去牵对方，没被拒绝，于是他拉着人往自己的出租屋走，“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有些破，但我买了电热毯，晚上不会冷……”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两人踩在雪地里，脚下积雪嘎吱作响，两只交握的手被一起塞到宽大羽绒服的兜里。

好像一切都没变。

如果对方没有突然离开。

如果万建的最大股东没在两个月前变成云礼。

如果那些事没有查到云礼的头上。

宁慈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得那么彻底，每次他志得意满自以为拥有一切时就会被无情的压垮。

17岁时是这样，26岁时也是。

江绍元是这样，云礼也是。

每个人都因为钱簇拥着向他靠近，又因为钱对他厌恶着放不开，若即若离。

世界似乎没怎么善待他，带给他的只有高高抛起后的重重一摔，让他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