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跑出来的了。
我只记得,我下意识地接过大哥递过来的牛奶,在酝酿怎么佯装镇定又不尴尬地找到大门时,清楚地听到大哥说“昨晚……”。我鹰一般地盯到了大门,然后飞一样地冲了出去,再然后——
我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挭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马路上了。
我究竟怎么跑到这儿的?记不大清了,只晓得上一帧的画面还停留在大哥的别墅门口。也是,郊区别墅,除了别墅就是郊区,哪里打得到车……
我侧身望了望大哥家别墅的方向,不是没想过回去求救,可一想到昨晚隐隐闪过的碎片记忆,我就羞愧地迈不开步子了。这还只是碎片,全记起来得什么样啊!丢人,太丢人了……
可是……这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与他面对面的机会,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看……算了,我低头摩挲起双手攥紧的牛奶,还温热着——这么完美的他,还是不要顺着如此狼狈的背景来记得这样奇怪的,酒鬼吧……就好像上次,狼狈、奇怪。
好在手机还剩着点儿电,郊区虽然不好打车,但等个二十分钟,APP上面叫的车总还是能到的。我在用力按下了来车后门的把手后,回过头望了望身后勉强能辨别二层窗户的方向,终是压下心神摇摇晃晃上了车。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的是——
鹤星宙在这个不怎么熟悉的住处二楼,倚着侧边窗帘瞧着那个小小身影,她等了多久他就倚了多久,嗯……喝着牛奶。
直到她稳妥上了车,捕捉着那辆车藏在尘土里逐渐消失的团影,鹤星宙又想起刚刚她冲撞式离开的背影,跟在酒吧一样啊,像极了逃跑的姿势。
「可惜鸦,」鹤鹤离开窗边,露出了小孩子恶作剧得逞般的开心笑容,「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八
日子自是孜孜不倦地往前过着,逃回学校那天忐忑如鼓的心情也伴着日与月的更替,逐渐归于安静。只是偶偶想到,那个从前只在屏幕上捉到的笑容……恍如隔世啊。
1月份,是大四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这一整年没得什么考试,基本上多是选修课,或是交论文或是开卷随堂,甚至很多学院元旦前就结束了学期日历,送老师哥老师姐四年以来头一次回家过元旦的节奏。不过在下半年学期,大多准毕业生是谈好了实习的,将近三分之二的人也是不打算常住宿舍了。就算来往取东西、办手续的室友,也是不见得能够碰上面的。其实大家都清楚,再一次见面,或许就是6月份那炙热的操场阳光了。
所以趁得还能赶一赶上半学期的尾巴,各院各班各小团体开始了新一轮“送温暖之学校周边经济振兴”的活动,吃+喝+玩,乐得其所。
骆塔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有拨过几次电话,都是没人接。以前这样的情况也时常有的,所以明白她没什么事,就是不免心里念念在忙些什么。
“诶,该你了!”左边同学拿胳膊怼了怼我,“最后一张了,快拿。”
“哦,好。”我心不在焉地探手,把台子中间剩下的这张孤零零的扑克牌划到自己跟前。
本来想着明天要不要收收东西早些回家,开衣柜的手就被室友抓住,“问”我打不打算去某某某组织的小聚会。我张了张唇想把“bu”这个音先送出去,就被她止住了话头:“你要去的!陪我去。”
然后我就被安排在了围围坐的游戏局,面对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和人……奥,还有一张扑克牌。
我继续着圣人般的神游,也理不清是在想鹤星宙还是骆塔。骆塔不用担心,她做的事情从不肯同我讲,消失后也常常没规律地挑一天蹦出来。至于鹤星宙……参加完跨年,他就回北京了吧。其实,这也不是我该想的……自是回去了的,自是……
“红桃6!我挑这个!”
“什么惩罚什么点子?”
“那得先看看谁被抓了,再说惩罚吧……”
“怎么就挑一个人呀!”
“谁啊?先看看是谁啊。”
我们这桌莫得声儿大了起来,好像是找不到被“点名”的倒霉蛋,不过对照安静冥思的我来说,再大也不过画外音。
“衣衣,你怎么没翻牌?”右旁室友戳了戳我拄腮的爪子,直戳破,“好像就你没翻了。”
“嗯?”我回了回魂,瞧着扑克牌繁杂的背面图案。
其实这个游戏的规则蛮易懂的,按人数分牌,其中一张是王,抽中王的人可以随机叫1-2张扑克点数,中的人接受任何无厘头的惩罚。
“木九衣,你这是逃惩罚的节奏啊!”抽中王牌的男生叉腰得意地笑着,越过好几个人伸手翻开我的牌。
红桃6。
嗯……果然玩游戏的时候不能溜号,墨菲定律。
我趁空怼了怼太阳穴,抬眼回问:“什么惩罚?我来就是了。”
九
游戏演绎到现在,就是一桌子人抬屁股围着我的手机通讯录。这惩罚也不复杂,本质上是老生常谈的打电话,不过加了一个环节——扔骰子。
两个骰子,投两次:第一次的点数之和,决定“ABCDE……”按顺序排列的开头首字母;第二次的点数之和,就决定该首字母项下究竟是第几个名字。抽到王的男生说骰子得由我自己掷,美名曰将“生杀大权”交还到被罚者本人手上。
话说,我投之前心着实揪了一些些,毕竟临近实习,新存了很多对口单位、公司HR的电话,也还有兼职的手机号码,再者打到教授、导员那里,也是不好圆回来……
面前这帮“恐天下不乱”的同窗,看我通讯录就算了,还、还拦着我做什么,弄得心里没底。身边这几个说得来的“友人”率先满脸坏笑地转过头,一副“可算被我抓到了”的表情绝对一致,我胆颤颤地半步半步挪回了桌边。还在议论的几个人指着同一条通讯录标注的名字——
哥哥。
“衣衣啊,据我这四年对你的全方位了解,你可是独生女的哦~”室友摆好了刨根问底的架势,“就算上堂表亲,你有的姐姐、弟弟、妹妹,可唯独就是缺哥哥——这可是你自己跟我们吐槽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记忆中不怎么起哄的学霸也闻到了八卦的气味,“从哪里什么时候认的小哥哥呀。”
我探身子顺回了供在台子中央的手机,如释重负地扬了扬嘴角:“这个小哥哥啊……还真是比我们年纪都小。”
为了避免室友再脱口“年下”之类的浑话,我赶忙接住自己的话:“我弟弟,亲堂弟,年龄不大还挺在意辈分,跟我打赌赢了非要把‘弟弟’改成‘哥哥’,为时3个月……你们说无聊吧。”
心里暗喜,这小崽子乱改的倒是“救”了我一回,不然何处晓得打到谁那里?低头想拨去这位“哥哥”的电话气气他,那名字下面……
“G”下一项是“H”,“H”项下第一个名称,大写、单字——
H。
我、我没存过这个号码,H?
是我以为的那个H……吗?
☆
星辰宇宙 ★轻松一憩★
木九衣:我说,你是怎么开我手机的?
鹤星宙:2019年的最后一天,不知道哪来的野猫抓掌心不放了,没处睡觉就找点新鲜事打发时间。
木九衣:……
鹤星宙:不过你真神奇诶?哪里有人录入小拇指的指纹进手机的!害我试了半天、哦不,半宿……
木九衣:为了安全……看来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