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的门之后,里面究竟会不会有着一个男人正处于其中。
像是个应该被戴上手拷的小偷,我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这个房间是不是还在被卢奥租下,侧过半边身体贴合,直到“咔哒”一声后,门被我彻底打开了。
与我所想象的不同,又或者说太过于相同,因为一切像是画纸一样在我的眼前展开时,卢奥并不在房间里。
空荡房间徒留四周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存在着无法被忽视的空缺感,仿佛上帝故意在这片空间里挖去了一个名为卢奥形状的洞,但目的却只为让我走进来有所察觉。
他不在,我本该早预料到这一点的。虽然相处的时间这样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在心里模糊的构造出卢奥的形象来,并深信不疑着,像是卢奥·瑞德这样的男人从不是,也从不会成为那种被不辞而别打倒的男人。
这是不是有点太自恋的让自己在开车前往这里的一路上心潮澎湃了些?就像是浅淡一笔,甚至我还没有为卢奥划出属于自己的痕迹,就早已经提前跳跃到:“啊,我想他是在乎我的,我想洞悉那些因为离别而产生的情绪,并为它们创造剧本。”情况上面去了。
太自大了,也太好笑了。
无声的愤怒在胸腔内翻滚,燃起熊熊烈火的十二月火堆一样的温暖我,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指尖刺痛般的紧绷,因为一种近乎矛盾的失落感彻底出现其中。
这一切绝非我本来的计划,可现在,我却成了站在空荡房间里的那个傻瓜,而容纳我于之内的房间像是一幅被时间与所有人彻底遗忘的油画,悄无声息的凝固在某个无人打扰的瞬间里。
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片,鞋跟踩在陈旧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看到廉价的灯罩发出昏黄的光,墙壁上的霉斑如同某种神秘的星座图,散布在角落的几处,层层叠加着不同深浅的绿色,地板上,几个空酒瓶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起,贴着标签的部分被粗暴地撕去,留下一道道不规则纸痕,仿佛它们也在试图抹去自己的身份。
被风吹过的窗帘上留着指印,不知是谁的手掌曾在那里停留过,像是那些一去不返的旅人在墙上刻下的“到此一游”,固执地想宣告着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它们模糊不清,却又分外惹眼,暗红色的印记与灰白色的窗帘融合在一起,像是枯萎的玫瑰花瓣被碾碎后的残骸,拼凑出指引我的路线,直到我被茶几玻璃面上的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钥匙或是酒瓶盖刻下的痕迹交错纵横,在光线下形成某种奇异图案们彻底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只洞悉一切的眼睛吗?还是一座山峰?又或者只是无意识下的胡乱涂鸦?像是无聊的灵魂试图在无意间创造些什么,或者,这只是卢奥喝醉后某种证明。
带着下意识的好奇心,我凑近了些,试图将它们拼凑成某种能够理解的形状时,我的视线却很快被放在茶几中央的那张纸条夺走。
在沉睡中的女孩轮廓旁,缩在角落,被卢奥称之为诗的文字仍存在,那是之前我随手扔在角落的纸,现在却被细心地展平,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而就在那段戛然而止的内容下方,我终于记起了那天在离开前用钢笔匆匆写下的回应是什么内容。
地铁隧道里的回音,比任何誓言更真实
如果夜晚的海滩有幽灵出没
那它一定会寻找像我这样的人
抛弃过别人的人
在破碎中找到完整
在消逝中获得永恒
——
讽刺的笑挂在嘴边,我早就说过自己会在时间逝去后,重新接触来自手指下的内容时感受到荒谬,多么愚蠢的文字啊,多么可笑的内容……我想这些一定并非出自我的本心而是受到卢奥的影响,是他用笔勾勒出画像,是他写出忏悔诗歌,是他借用我得到灵感,可他却不情愿让我也在他身上找到类似的内容们。
“……自私的混蛋。”我轻声细语的咒骂了起来,甚至自己都没注意到,当垂下头任凭滑落的发丝贴近纸张的时候,不由自主带上的些许理解。
是的,我能理解卢奥·瑞德,他大概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带着某种流浪者特有的傲气,在厌倦了一切之后选择对着墙壁进行对话,或随时收拾行囊的他,会在接收离别后毫不留恋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符合任何常理,但这实在是太过于卢奥·瑞德的选择方式,合理到几乎没有任何惊奇在我的心中出现,直到我终于感到疲倦时,终于选择向欲望服输,过分放纵预期崩塌般将纸张向后翻去。
透过光闯入进我眼中的文字有着它的存在方式,一遍又一遍的,在展现时它大小不一,深浅也并不同,被写得如同某种会夺走人理智的咒语,有时是工整的印刷体,是经过了精心雕琢才肯下笔的内容们,有时则是是潦草连体,是在某种情绪爆发的瞬间被不顾一切匆匆记录下来的。
是北极星的轨迹吗?当神志不清,手臂上还带着未愈合伤口,黑眼圈挂在眼眶下的男人“轰”的一声推开门时,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字,如同波浪般起伏,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树叶,互相重合的写着:溚德林,溚德林,溚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