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释然一笑,“我不恨了。”
因为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恨的无非是他们任由彼此心生隔阂,生生蹉跎了这么多年;原来,他爱着这个如兄如父的男人,从一而终。
如若,幼时他便能读懂这个人笑容藏着的几番落寞,看清那目光悠远的寂寥,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长鱼舟含笑道:“无论师傅如何看待我,于云止而言,师傅都是如我父亲一般的人。”
长鱼筱叶哑然,一时不察,眼底氤氲。
都说破镜重圆,他们二人都明白,破镜即便重圆亦会有粘补的痕迹,永远回不到从前。可是能够重圆已是难得。
得以释然,这便够了。
说罢过往,长鱼筱叶复又将目光投在那几枚飞羽夺魂之上:“云止,我有时就在想,先前那般煞费苦心,真的值得么?可能是我老了,也累了,总觉得等哪日此身消弭,我才算是解脱。”
长鱼舟不知师傅所言为何,便不知作何言语,长鱼筱叶也没等他回话,他道:“飞羽夺魂现世,只怕这江湖要乱了。然身在江湖,难免招惹是非。云止,听闻你向教主请离魔教,你许了他什么?”
长鱼舟道:“若神香。”
魔教的武功心法与其他们派不同,魔教御毒心诀是以毒炼体从而增进武,然这心诀需要辅以的奇毒若神香已是失传,唯剩下个残谱。长鱼舟研究过许多年,多少有些修复残谱的想法,哪怕不能原模原样,大不了造出个差不多的也不是不可。
长鱼筱叶却不似长鱼舟淡然,他眉头紧锁,定定望着长鱼舟。若要炼制若神香,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血凝枝很是难得。且若神香这类奇毒炼制过程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致命。
长鱼筱叶从床边暗格取出一物交到长鱼舟手上:“这枚药我留着也是无用,炼毒前服下以防万一。待你彻底脱离魔教,是做个寻常商人还是开个酒楼都随你,只是莫再别参与进这些江湖事。”
长鱼舟微微抿抿唇,继而郑重开口:“师傅,徒儿尚有牵挂,不可避世。”
“牵挂?”长鱼筱叶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你是说从刃庭花手里买下的那个孩子?”
长鱼舟坦言称是,长鱼筱叶目光从茶杯之上抬起来:“你苦心调查飞羽夺魂也是为了那孩子?”
长鱼舟被点破心事,一时神色复杂。
长鱼筱叶冷声一笑:“我就说,不过是个暗器怎叫你花这大价钱买下,原来这暗器还牵扯了什么江湖大事……难不成是云谷那一桩?”
长鱼舟面色煞白。
“我需提点你一句,云谷之事牵扯众多,这些是是非非不是你能控制住局面的,只怕到时除了巫月,你还需与诸多意想不到的势力为敌。”长鱼筱叶面色凝重,撂下茶杯,“云止,你非要为了那小子趟这趟浑水么?”
长鱼舟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绝:“师傅,我意已决。”
室内一时落针可闻,半晌,长鱼筱叶终是一叹:“罢了,劝不过你,但愿你不会后悔。”
长鱼舟却道:“若连珍视之人也护不住,那才会后悔。”
“珍视之人……”长鱼筱叶怔然,忽然笑开,“你活得比我通透。若我也能通透一次,或许结局便不一样。”
而后二人就此事不再多提,只扯了几句闲话。长鱼筱叶又给长鱼舟一口药炉和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儿,让他转交徒孙苏濯尘。他虽面上凉薄,可留给苏言的东西各个都是难得的精品。
长鱼舟一作揖:“云止代濯尘谢过师傅。”
待长鱼舟离开房间后,长鱼筱叶倚着床栏望着眼前虚空。
他所珍视之人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长鱼舟,当然是盼着他一生顺遂。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