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序没有打扰专心研究遗产的夙音,无声地带着小张出了门。
等到了院门口,小张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院长,您刚才都听到了吧,是我太想当然了,打扰了少宗主。”
谢凌序没开口,从小张脸上,他看到了懊恼、歉意,还有些许的茫然和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不赞同。
谢凌序问:“她说的不对吗?”
他的语气同往常一样平静,听不出情绪,小张抿抿唇,按照内心的想法说:“不能说不对吧,就是好像和之前少宗主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之前少宗主一直给我一种,很热情开朗,友善且乐于助人的感觉。”
小张不好意思地笑笑,“院长,您可能不知道,之前三四号院的主治医生一起出事的时候,有传闻说是少宗主做的,三号院的王医生先不提,四号院那位林医生,传言是少宗主为田小姐出气才会这么做。”
谢凌序:“……”
知道,他怎么不知道,当初还是他给凶手递的麻袋。
“空穴不来风。”小张意识到这句话不妥,紧跟着又解释一句,“我是说少宗主帮田小姐出气这个行为空穴不来风。”
“在此之前院里病人之间都没什么往来,但是能让别人相信少宗主会为田小姐出头,说明在大家心里,少宗主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侠肝义胆的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打那个人,只是因为那个人冒犯过她,顺手的事。
谢凌序沉默不语,沉静的双眸看透一切。
他只说:“她是疗养院的病人,没有任何义务帮任何人做任何事。”
二号院那个交了好处的不算。
小张微微一愣,要不是这个语境不对,这句话怎么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思索半晌,干巴巴地回,“我知道的,院长,今天是我打扰了。”
他离开以后,谢凌序去院长室那儿看了一下施工进度。
事实证明,只要钱到位,其他根本不是问题。距离院长室推翻重建还不到两个月,庭院和房屋已经像模像样建的差不多了。谢家请的专业团队日夜兼程,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完成室外园林布置和室内装修。
庭院是谢凌序亲自设计的,参考了上一世修仙界的一些布置,室内则聘请了专业设计师,按照他的想法设计了中式美学,过不了几天装修团队就会入场。
本来谢凌序是挺满意这个进度的,现在一看,未免太急了些。
他对团队领头的说:“不着急,慢工细活。”
工头点头微笑:“好的少爷。”
谢凌序走后,有工人出来问:“老板有啥新的吩咐啊?”
工头收起刚才的微笑,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他说让我们慢点儿,慢工出细活。”
“那前两个月催着加钱赶工的是谁?”
“……也是他。”
“……”
*
夙音在去二号院的路上碰到了刚从院长室那条路出来的谢凌序,看见人,她眼睛一亮,快步跑上来,“正要找你呢。”
谢凌序长腿几步迎上去,“怎么了?”
“二号院那边请我们过去,还把顾祁安一起请了,你去叫一下顾祁安,我先过去。”最近三号院有他在的时候总没别的医护,她想托人去叫顾祁安都找不到人。
夙音又不想见借住在五号院那位,就很自然的使唤上了谢凌序,“你去叫他,然后一起过去,可以吗?”
“可以。”谢凌序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想起什么,又说:“去了先别见那个人,他病情不稳定,会发疯伤人。”
夙音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不要小瞧我,谢凌序,他打不过我的。”
“而且他的病,不会伤到我的。”
顶多就是有点膈应,看在交易条件的份上,可以容忍。
谢凌序不赞同,并不留余力地抨击那个把他当成情敌的男人,“他可以威胁顾祁安喂鲨鱼,就可以威胁你灌水泥,发疯不是改变本性,是暴露本性。”
要不是他说这句的时候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嗓音也没什么起伏,夙音几乎要以为他跟人家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明明私下也没什么接触,怎么他跟傅宴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这种情况,夙音也不好说啥,打了个哈欠,顺从但敷衍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溜了,不管他俩有什么仇什么恨,都跟她没啥关系。
谢凌序站在原地,一路目送她直达消失在转角,才大步走向五号院。
二号院。
夙音非常自来熟地走进屋子,不急着进去,坐在客厅吃了点助理提前备下的饮料甜点,才不紧不慢起身。
“谢凌序和顾祁安等会儿过来。”
助理连忙点头,跑到办公室为她开门,非常狗腿一笑,“少宗主,傅总在里面等您,您多担待。”
话毕,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安静,傅宴一人坐在桌后,这一点间隙的时间也没有浪费,正低头看着什么报告。
夙音毫不客气,仿佛在自己家一样,也没有放轻声音,脚步声哒哒哒地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没有第一时间抬眼,也没说话,夙音惊奇地挑了下眉,走过去拿掉了他手里的报告。
傅宴这才抬头,轻笑一声,“来了?”
这不废话吗,夙音脚尖敲击地板,“我走路那么大声没听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傅宴带着宠溺的笑,站起身,将夙音按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着,别站累了。”
“怎么看着有些憔悴,没睡好?”
夙音没有设防,就这么水灵灵地被他摁着坐了下去,她茫然抬头,后知后觉,今天的傅宴,正常的不太正常。
竟然还会关心人了!
还未出声,忽然听见傅宴按了个铃,一直等在外面的助理飞速冲了进来。
平时傅宴用呼叫铃的次数不多,此刻又是有少宗主在的高危时间,助理一点不敢马虎,却不想进来时看到的是自家傅总和少宗主无比和谐的场景。
他有点搞不清状况,斟酌再三后选择问清醒的少宗主:“少宗主,您怎么坐在那儿?”
“她是我的女人,哪里都能坐。”傅宴脸色一下变了,冷冷地说。
下一秒,夙音和助理同时松了口气。
是记忆中那个犯病的傅宴没错。
“好的老板,少宗主哪里都能坐。”助理从善如流,“老板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是怎么做事的,办公室里竟然没有总裁夫人的椅子!”
傅宴直接无视了不远处会客的沙发,指着自己办公椅旁边的位置说,“还不快搬个椅子来,就放在这里。”
“要和我的一模一样,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她!”
助理保持得体微笑,md定制的椅子他从哪儿给他搬个一模一样的来。
嘴上却说:“好的老板,我马上去做。”
退出去关上门前,助理往里边又瞥了眼,看见老板正抓着少宗主的手,深情款款地表白:“我要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商业帝国,有你的一半。”
他恍然有种打工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总要面对这种场景,真是难为少宗主了。
办公室里,夙音一脸麻木,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大概是因为接触的多了,现在抓手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无法在她心底掀起任何波澜。
不过看得出来,这人病情似乎真的好了一点,就是对她的认知越来越诡异了,都从勾引者上升成总裁夫人了。
傅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手上一用力,“你在想什么,又在想外面的野男人吗?!”
“……没有。”
“别骗我了!你就是在想那两个野男人!”
夙音:“……”
这次是真没有。
“女人,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从现在开始,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我一个!”
“……”夙音嘴巴张了张,看看他的脸色,选择保持沉默。
“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她无奈应声。
傅宴终于满意了些,两只手撑在办公椅的扶手上,彻底将夙音拢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俯下身,一点点逼近,直到夙音眼中除他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他期望在这双过分勾人的眼睛里看到爱慕、敬仰、依恋、臣服,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个女人还因为太近了聚不了焦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闭上就闭上,这一会儿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傅宴恍惚地有一阵卡壳,凝视着身下的人,神思渐渐清明。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白的过分,眉眼恰到好处,那双漂亮的眼睛闭着,即使有双痣点缀,攻击性也弱了很多,整个人窝在与她尺寸完全不合的办公椅中,细细小小的一团,像一只骤然柔顺的丛林猫,让人忍不住生出蹂.躏的欲.望。
该死的,傅宴猛地撇开头。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平复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次去看她,看她安安心心闭着眼,对自己全然信任,丝毫不设防的模样,心中腾起了无限的满足感。
这是他傅宴的女人。
傅宴忍不住,下意识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又一次靠近她,一尺、一拳、两指……直至鼻尖几乎相触。
两人鼻尖将将相碰的那一刹,办公室的门砰的作响,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亮的呼唤——
“少宗主,我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