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内,昏暗如墨,浓稠得似要将人吞噬。潮湿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带着丝丝腐臭,肆意钻进人的鼻腔。沈南初随手拉了把破旧的椅子,坐上去,缓缓翘起腿,身子微微后靠,眼中的瞳光逐渐深沉,平静之下暗藏汹涌。沈南初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这寂静的牢房中悠悠响起:“巡抚昨晚也死了。”
管事听闻,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恐与癫狂之色,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嘴里喃喃着:“死了?都死了,我也逃不了。”那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
“没错,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做的。”沈南初紧紧盯着管事。
“是巡抚,不,不对,是张旭明,是他。”管事语无伦次地叫嚷着。沈南初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对着身旁的狱卒吩咐道:“让他清醒一下。”
狱卒立刻上前,拎小鸡一般将管事拽到水缸边,猛地把他的头按进水里。刺骨的凉水瞬间涌入管事的口鼻、肺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濒临死亡的恐惧,让管事拼命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溅起大片水花。如此反复几次,沈南初才缓缓开口1喊停。
管事被拉起来后,剧烈地捶着胸口,“咳....咳咳.....呕,...”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挂着水珠,眼神中满是恐惧,迷茫。等他稍微缓过些神来,沈南初站起身,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他走去。沈南初站在管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知道是谁了吗?”
管事喉头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想回答,可又害怕一旦说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犹豫再三,他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他都是......让巡抚或者盐政官来传达指令。”
“跟张旭明有什么关系?”沈南初追问道。
“他的事我不清楚,青云商会在青州,我虽然是他的管事,但他自己很少来扬州。”管事的呼吸愈发急促,话语也说得又急又乱 ,“那个人跟张旭明是七年前后来的,我....不知道他俩.....认不认识....是他们威胁我,我.....不得以才.....”话还未说完,管事的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狱卒连忙上前,伸手去摸他的鼻息,随后一脸惊慌地禀报道:“大人,他断气了。”
“唉,他有心病,怎么之前没人提起,算了,他也不会再知道什么了。签字画押,传话张旭明。”沈南初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
宋砚池和迟雨年在外奔波了整整一天,刚一回到住处,凳子还没坐热乎,沈南初就拿着证词匆匆赶来。宋砚池接过证词,轻轻抖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下方还盖着红艳艳的印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含糊地笑了一声,说道:“可以啊!我们收拾收拾,过两天就能回去了。”
沈南初拉过一把凳子,在旁边坐下,脸上带着笑意问道:“陛下回信怎么说的?”
“陛下说这边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完,让我们先去过年,剩下的会有人解决,不过要把那些被贪墨的钱找出来。我们正愁呢!有了这证词,抄了他们家,应该就够了。”宋砚池一边说着,一边将证词小心地放在桌上。
沈南初又问:“二公子还没回来吗?”
“他帮忙估价去了,可惜我们对这些财物的价值一窍不通,就只能辛苦他了,一天办不完,估计也快回来了。”宋砚池回答道。
“嗯,我去休息了。”沈南初说罢,起身准备离开。
一旁的迟雨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提醒道:“等等,有封给你的信。”
沈南初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也没当场拆开,而是整整齐齐地收起来,便上楼离开了。
..........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火冷灯稀,霜露悄然落下。天空中阴云低垂,隐隐有昏昏雪意。沈南初一大早就来到了张宅,季辰卿早已在那忙碌着。宋砚池也带着迟雨年赶了过来,他笑着说道:“我左右无事,就带着何大人来见见世面。”
院子里,清点过的东西正准备送往国库。一辆辆马车排列整齐,车上装满了金银玉器、瓷器青铜、玛瑙宝石、书画字帖以及珍贵的北江东珠等等。每一件物品都价值连城。
宋砚池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财宝,不禁感慨道:“哇!我勒个富比王侯啊!真难相信他是白手起家的,该不会是王亥降世吧!”
季辰卿在一旁笑着回应:“这大多都是从正厅、偏房收出来的,里面的卧房还有很多更珍贵的,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要!”迟雨年和宋砚池两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跟着季辰卿往里走。
季辰卿见沈南初站在原地没有动,便开口问道:“你不想去吗?里面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沈南初眼底微微一沉,稍作犹豫后说道:“......那这就劳烦二公子了。”
“去吧,齐大人呢?”季辰卿又问。
“找马车去了,这么多东西,不找些马车可运不走。”沈南初回答道。
沈南初独自绕进院子,缓缓推开一扇扇紧闭的门窗。他先是去了大厅,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接着,他又朝着卧房走去。卧房内布置得十分淡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茶几上还摆着零散的棋子,似乎主人刚刚还在这里对弈。房间墙壁的一角放着一个紫檀木柜,柜子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宝物,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光芒。
沈南初暗自思量,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每一个物件,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而,一番查找后,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皱了皱眉头,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床边,爬上床打开柜子。柜子里有几个青铜器,纹理古拙,触手沉重,带着岁月的痕迹。他心念一动,双手轻轻转动鼎盖,只听底部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响。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番仔细摸索后,侧身站在床边,眼睛紧紧盯着柜子,找准时机,一拉一提。只听一阵“嘎吱”声,床和机关缓缓移动,床底出现了一条通往下边的暗道。
沈南初拿起旁边的夜明珠,那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他屏住呼吸,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下走去。只见下方空间不大,四壁空旷,显然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在中央的案台上,摆放着一个红褐木盒,盒子没有锁扣,从上面也打不开。
沈南初拿起盒子,仔细观察起来。盒身光滑如镜,只在两侧有些榫卯结构。他用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细节,反复尝试着各种方法。终于,在一次旋转中,他摸到一处凹陷,心中一喜,轻轻按下。只听“咔嚓”一声,盒盖缓缓开启。
盒内的东西用白布包裹着,沈南初小心翼翼地拆开白布,里面是一只钗子。那钗子以白玉为材,通体透亮无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凤首高昂,双翼微张,栩栩如生,似欲振翅高飞。尾部则延伸至钗身两侧,凤眼部镶嵌着血红的玛瑙,宛如点睛之笔。云纹、如意、莲花等图案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工艺精湛,美轮美奂。这东西他应该是在哪听人描述过,可此时却一时想不起来。
沈南初努力回想了一下,过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忆起,索性先将钗子收起来。他心想,季辰卿这般用心才找到这个地方,不带回去给萧时予看看都对不起他。
沈南初出去时,季辰卿还在认真地估值,抽空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二公子这话,倒让我有些困惑了。”沈南初微微皱眉,反问道。
“我只是想确认你想不想要。”季辰卿意味深长地说。
“二公子何尝不想让我带走,不过他领不领你的情就不知道了。”沈南初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应道。
“那就得看看,你是怎么说的。”季辰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们俩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带我一个成不?”宋砚池远远地朝着他们招手,大声喊道。
“.......”沈南初顿了顿,说:“再猜大火是谁放的。”
宋砚池说:“是吗?那各位大人有何见解。”
迟雨年说:“自然是等水落石出的那天。”
季辰卿、宋砚池齐声说:“我也是。”
沈南初说:“我也再等。”
迟雨年说:“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有么,走吧!该回去收东西了。”沈南初摆了摆手,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