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思遐爱》
楚楚微梦/文
第58章
楚稀辞看着她表情凝滞着半天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等着她的话。
“其实呢,今天我遇见了小时候的同学。”
“小学,初中时候的同学吧。”孙思淼提到,忍不住惨淡地勾了勾唇,脸上有抹凄然,轻叹着气说: “其实,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我已经忘记她们的模样了。”
“毕竟,那是我还没成年的时候遇见的人。”
“只是,偏偏她们的长相又一个一个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孙思淼勾了勾唇笑了,觉得有点好笑,她低垂了下头。
“让我更深刻的记住她们。”
楚稀辞看她笑,却觉得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是呢,孙思淼笑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眼睛忍不住湿润了起来,忽闪忽闪眼睫,她扬了扬眼看向楚稀辞,“要不要喝一杯?”
“上次买的酒还没有喝呢。”
楚稀辞听着点了点头。
然后,孙思淼从椅子上下来,跑到置物柜里拿出上次买的山楂酒,然后,又拿了两支高脚杯,打开盖子,将红红的山楂酒倒入了杯子里,推给楚稀辞一杯。
这酒度数很低,还有种果味,酸甜酸甜的,喝起来很适合小酎。
孙思淼倒好了酒水,抿了一口,跟楚稀辞说:“这酒很好喝啊。”
“一点不辣也不苦,比我爸爱喝的白酒好多了。”
楚稀辞听着孙思淼的话,也跟着尝了一口,是很有果香味的甜酒。
孙思淼这么说着,看着杯中红红的酒液,旋转摇晃杯子,看着杯子的酒水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她小鹿般灵动湿润的眼睛,在灯光里闪动着盈盈地光芒。
“你好奇吗?”
“楚稀辞?”
孙思淼突然这么问,看向了楚稀辞,楚稀辞挑眉:“好奇什么?”
“好奇我怎么长大了以后,还记起她们的长相。”
“本就过那么多年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都记不清了。”
孙思淼摇了摇头,下一秒,语气里忍不住像是有闹脾气的埋怨。 “我当然是被迫记起来。”
楚稀辞静静听着,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问道:“怎么被迫地记起了。”
“不就是那个洛意承吗?”
楚稀辞听着她的这话,瞳孔微微地缩了缩,“洛、意、承?”
“对啊!”孙思淼点点头。“洛意承你不知道吗?”
“算是前任吧?我不是跟他分道扬镳了吗?”
孙思淼笑笑,又吃起火锅了,夹了一口肥牛片,麻酱辣油,满口溢香。
“就是因为他,才让我被迫记起了她们的脸。”
孙思淼这么说着,有些烦躁,“而且她们也记起了我。”
孙思淼跟着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想她们也记起我。”
孙思淼又喝了一口酒,瞬间,酸甜果香分外清爽解腻。
“可偏偏,她们都记起我了。”
孙思淼这么说着,忍不住掐起了拳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楚稀辞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眼底的温柔蔓延。
“这事都怨洛意承,要不是他参加同学聚会,非要把我抖出来,大概她们也就不会记起我了。”
“而我,也是从洛意承那知道了她们的近况。被迫“记起”她们每个人模样。”
说到这里,孙思淼情绪有些崩溃一样,“她们这帮人,算不上多好的人。” 孙思淼说到这,忍不住轻咄嗤笑。
“小的时候,一直欺负我,孤立我。”
“仗着她们是所谓的强者吧。”
“而我被她们标定为弱者,理所当然的被她们欺辱。”孙思淼这么说来,就觉得很可笑,忍不住轻嗤的冷哼一声。
孙思淼这么的垂下眼睛,心口一阵的恶心的感觉,伸手端起了一旁的高脚杯,抿了一口酒,停顿得继续说道:
“本以为,只是,因为年纪太小,不懂事。没想到,长大了还是那副死德性。”
“真的让人恨得牙痒痒。”
孙思淼想起,今天在街上碰到她们,胸口有一团掩饰不住的怒火气愤在燃烧。
“想着就让人感觉恶心,这世上真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是说说而已的。”
“想到就真的很恶心,反胃,更何况又碰到。”
孙思淼说着,忍不住叹气,“我今天出门,大概是没看黄历吧。”
楚稀辞听着她这样抱怨,心上也跟着止不住钝痛起来。
有关她童年时代,一直过不去坎,被霸凌被欺辱的事情。桩桩件件,她从小到大过不去的很多事情……虽然她从来没有当面向他吐露过具体事由,但是,其实,那些具体事由,哪怕细枝末节,他都是知道的。
也许连孙思淼本人都不知道,他是那么得了解。
虽然此时此刻,她只是一句话概括,那些……“小的时候,一直欺负我,孤立我。”
只是,这一句简短的话,概括。
但是,这背后所包含的……阵痛,可能是纠缠她一辈子的后遗症,一辈子都无法被磨灭掉,摆脱不了的梦魇。
那些足足困扰了她大半生的痛苦。
因为,楚稀辞知道,她被人霸凌孤立,是很高明的技巧,包含了年复一年的折磨。并不是一天两天……是一年又一年的……
……
孙思淼摇摇头,这样嘴里念叨着,“大概,真的没看黄历。”
孙思淼这么说着,停顿了良久,又说: “她们都混得挺好的,出社会也是如鱼得水的。”
“也是,像她们这样的人,从小就那么精通,玩弄技巧高明整人手段,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怎么不会如鱼得水呢。”
“简直是如火纯青了吧。”
“她们是适合争斗的,而且还可以斗得无限高明,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多厉害啊。”
“还很体面。”
“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了,背脊发凉,还是从她们身上感觉到那种“吃人”的感觉。挺可怕的。”
“楚稀辞,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感觉很挫败。”
“只能选择远离,这样的人。”
孙思淼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扯了扯唇,凄然地笑了,然后,忽地看向面前楚稀辞的眼睛,开口问:“楚稀辞,你还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吗?”
“叫做《少年闰土》……”
“就是,那个在瓜田里叉猹的那个少年闰土。”
“当时学这篇课文的时候,当时教我的班主任请假,这篇课文是代课老师教的,我记忆很深。”
“当时,她就跟我们说,让我们记住这时候的闰土,到了初中,大概你们还会学习一篇课文,也是鲁迅先生的,那时候,你们就会看到以后的闰土了。说到以后的闰土,当时那个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心里对此就感觉挺奇怪的。”
“而她,就像留下了一个这样的引子,而这个引子一直让我记了很久很久很久,也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引子。就心里特有期待也很有好奇,也希望自己可以快点上初中读到以后的闰土。”
“就当时上学再感觉到挺艰难,也要好好上学,就要继续读书,了解以后的闰土。”
“直到我读到以后的闰土,我才懂当时那个代课老师的欲言又止……”
“读到以后的,闰土,让我感觉很难过。忍不住的为他流泪……”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我很难过的!”
说着,孙思淼忍不住的从湿润的眼睛里,滴落出晶莹来。
“我没有想到,之后的闰土,会是那样子。”
“而我也不想成为,以后那个“闰土”。”
“我抗拒那样的命运。”
说着,孙思淼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的,趴在了桌子上哭了起来。
看见这样趴在桌上,哭了起来的孙思淼,楚稀辞的心碎成了瓣。
楚稀辞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孙思淼,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这样安慰着她。
她说的,虽然总是很隐晦,只言片语的,但他怎能不明白呢。
楚稀辞眼神幽深地看向了她,心痛如绞的……他落下的眼眸,神色晦涩隐暗。
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很辛苦,抗击着那样的命运。
所有的伤害,某种程度上,怎么不是一种压迫和枷锁,在一遍一遍在试图摧毁她,泯灭她!
而她本就是风月山茶,高岭海棠;霁月清风,高悬于镜的。
楚稀辞想着,本就霁月眉眼染上了霜沉。
人生下来,总是无意识地被人装进个隐藏的框子里,这样的框子,无法挣脱出来,足以困住一个人一生一世,没法发展。
轻而易举地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让你自己否定掉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的击败他们眼里一个真正的对手。
孙思淼深知这样的道理,她不幸落入框子里,但她从未想要给自己设限,也没有想要被别人的框子困住自己,否定掉自己,她知道自己也是天赐,弥足珍贵,天生我才……
孙思淼趴在桌沿旁,哭了很久,大概她也不知道有多久,才停下来。
这样一番折腾哭过以后,孙思淼起身,手臂都被她压的发麻,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宛如桃子,楚稀辞拿来了纸巾,递给了她。
孙思淼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自己潮湿的眼睛。
楚稀辞望着她,漆黑的眼底幽深冷寂着。
“我…没事了……”孙思淼有些抽搐的说着,她刚哭完情绪不稳的,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一时有些失控。”孙思淼仰了仰头冲着楚稀辞这样挤出一丝笑容来,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楚稀辞如海的眼眸浩瀚苍穹,他掀唇,缓缓地声调说:“孙思淼……”
孙思淼听着他的话咕哝一声,“啊……”看向楚稀辞,抬了抬眼,他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漂亮仿佛子夜晚星, “我想,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
“如果有命运,你的命定,也是那个生生不息的强者。”
————
不出意外,当晚,孙思淼又开始发烧,病来如山倒,窝在床里,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人浑身没有力气,意识模糊地似是昏睡着,脑海里却频频忆起从前的事。
以前孙思淼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上学没有书包背,就捡表哥的书包。捡来的书包,其实也没有多好,拉链还是坏的,好在是可以手提拎着的,没有拉链,缝上扣,还可以背。
款式是走复古风的咖色的,如今可以叫做美拉德风,皮质的,只是,传到她的手里,皮质松散,脱皮掉渣,已经是包浆的状态,但是,还是可以背。
孙思淼每天上学,就把书都装进去,当时,年纪太小,也不懂,其实,有的课一天也不会上,完全都不用把书装进去。
所以,她的书包总是一股脑儿把发的所有书全都装进去,书包总是鼓鼓的也非常的重。
她每天去上学,就拎着重重鼓鼓的书包吭哧吭哧地去上学。
直到上课时候,突然,班主任走到她的身边,因为她又做错一道题,狠狠地怒斥她,将她的练习册重重地摔在她的脸上,砸得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练习册也像是废品一样落在了桌面上,上面是一个用红色墨笔划的大大的叉子,醒目刺眼,又令人感觉到伤痛。
接下来,班主任就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耳朵,对她怒斥的叫骂起来,骂声不绝于耳,而耳朵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感觉到麻木…
像是痛了一次又一次不能再痛的感觉……只是,木木地疼着……那些不绝于耳的怒斥声,更像能摧毁她整颗心脏一样,屈辱羞愧爬满她的心头……
只记得,那个冬天,很冷,她薄薄的耳朵,不堪重负早已经是“摇摇欲坠”,上面布满了冻疮的裂痕结痂。
被她拧得冻疮上结痂片片的往下落,那是她耳朵最痛的地方,木木的疼痛以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痛……
直到被拧得掉了渣,有血渗出来,粘和着结痂的干枯掉的血片,沾染在她的手指上。
反反复复拧完着,她厌恶地甩了甩手,将上面像是污秽一般的结痂血片脱落物重重甩掉,语气里变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