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谢衔星就在马背上看见一个粉樱身影停留在布告栏前，认出是昨日自己买的那顶帷帽，本想着路过，却看见那身影被疾跑的人撞得没站稳。
翻身下马，手拽着僵绳走到她身侧，才发现林鹤川也在这儿，先问出口。
林鹤川向他解释：“刚刚跑过去那人冲撞到了姑娘，”
他就差把不悦二字写在脸上，追问：“跑过去那人是谁？”
“偷粮庄的粮食，被发现后跑了。”
他目光转而落在她肩膀上，不自觉放轻声音询问：“肩膀还好吗？”
她轻轻点了几下头。
林鹤川将二人交谈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你们二人认识？”他可从未听过谢衔星与哪家小姐交好。
谢衔星大方回道：“认识。”
傅金此刻将盗贼押回三人面前，朝林鹤川说道：“少主，贼人已抓住。”
林鹤川看向被抓之人，跟傅金说：“将人带去京兆府。”同谢衔星道别后就走了。
待他走后，楚玥这才出声问身旁之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如实回道：“我要进宫，这是进宫必经之路。你呢，怎么在布告栏前站了这么久？”
感受到周围有不少目光盯着他们二人，她回道：“这里人多眼杂，晚上回去再说，你先进宫。”
“保护好自己。”
“刚刚只是意外，我走了。”楚玥从他身侧走了，樱纱滑过他的肩膀。
谢衔星也不停留，上了马朝皇宫赶去。
药铺门口没了往日的风光，但依旧有老客户在外排队。
她排在队伍的最末端，探头向前看，发现那日说自己是丧门星的老姨也在队列之中。心中暗嘲，说她是丧门星，却还是来买铺子里买药。
假借整理帷帽，又轻偏过头隔着樱纱观察周围，发现对面巷子里有两个人暗中看着药铺。
那些奸人果然在药馆周围安排了眼线。
楚玥收回目光，排到自己后走到药铺内。
“姑娘是身体哪里有不适？”
竹青看着面前戴着帷帽的女子，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只是不敢相认，直到楚玥露出手上的佛串，竹青看着她被重重白纱包裹着的手腕，顿时下巴轻颤，泪盈于睫。
“小...”小姐二字还未说出口，楚玥就屈肘伸指抵在粉樱前，示意她不必再说。
借着帷帽，她刚好能将竹青全部挡住，出声安慰道：“竹青不哭。”
樱纱挡着竹青的视线，但如今小姐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便是万幸。
“如今我在王府还算安全，药铺你好好开着，让小武做的事情告诉他了吗？”
竹青点头：“十五那日就已经告诉他了，现在应该已经在粮庄做工了。”
“给我包一个化炎散，顺便将今日药铺收款包进药包里一齐给我。”
闻言，竹青去药柜里取了黄连、金银花与蒲公英，称好重量后，用桑皮纸包好后，递给她。
她接过药包，同竹青说：“后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照顾好自己。”
竹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樱纱，语气中满是不舍：“竹青会照顾好自己，小...姑娘放心。”
樱纱内，楚玥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自知不能久留，便转身离开药铺，临走时，竹青喊住她：“姑娘，身体为重，多注意休养！切切…”
她转身回眸，点头时樱纱荡起一层涟漪，随后就从药铺离开了。
只留竹青在药铺里喃喃自语：“小姐…”
楚玥去糖铺买了包饴糖就去林氏粮庄了，在门口看见里面的忙活的小武，本打算进去，想了想还是将饴糖交给站门的伙计，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她愿意去赌小武的忠心，毕竟现在她能利用之人少之又少。
博弈之下，从不轻易弃子。
伙计趁小武手上没客人，将饴糖塞给了他，说道：“这是你姐给你的。”
“我姐？”小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啊，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将饴糖给我，还说让你好好干。”伙计说完又去站门了。
他看着手上的饴糖，一开始以为是竹青给的，这世上，除了小姐和竹青谁还会认为自己喜欢吃饴糖？
可是竹青说过不会来找自己，而且还戴着帷帽，小姐前日也已经...
小武心上一热，眸光震颤，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小姐她难不成......
他将饴糖袋子挂在裤腰袋子上，止不住地开心。
“小武，这儿有客人，你去招待。”
“诶，来了！”小武嘴皮子厉害，干事也勤快，虽然做伙计没两天，但大家都蛮喜欢他的。
今早那盗贼也是他眼睛尖，先发现的。
午休时，林鹤川与傅金从京兆尹回来，傅金问道：“今早是谁先发现了那个盗贼。”
小武站了出来：“是我。”
林鹤川上下看了他一眼：“干得不错，叫什么。”
“回公子，叫小武。”
“月钱涨五两。”
*
谢钦每日早上都会去御花园散散心，听和三禀报谢衔星来了，转道就回乾雍殿了。
谢衔星此时在殿外候着，等到谢钦时先打了个招呼：“皇叔。”
“起身，我们去殿内说。”谢钦让和三在外候着，同他两人一起进到殿内。
谢钦坐在蟠龙椅上，“今日来，可是为了胡信一事？”
“正是。”
“胡文难学，你比朕想得还要快些。”他手上又在把玩那串翡翠珠串。
谢衔星展开信，将内容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谢钦面色愈发沉重，等他读完后，他连带着手上的珠串朝桌子猛地一拍，吓得门外的和三打了个哆嗦。
“这群贼人。”谢钦眼中满是怒火，看着谢衔星，思量之下决定告诉他，“北羌在我大谢安插了眼线，我朝自然也有眼线在北羌。朕知道朝中有人与北羌私通后，便将此事写信告知了皇兄，你可知他是如何回的？”
谢衔星接话：“不知。”
“北疆萧萧卷风云，战鼓震震踏戎野。”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父亲的意思是，收编北羌。”
“不错，任由北羌作乱，不如将其归为我大谢国土之下。燕喜，皇兄离开长安时，嘱咐我要护好你们母子二人。”
谢衔星听出他话语里的试探，单膝跪地抱拳回道：“这世间，论谋略，我只能做小辈，论武略，我一剑能杀百万胡虏。我谢衔星此生只愿将肝胆报山河。”
“起来吧。从你小子偷偷溜去阴山朕就知道这长安困不住你，既然困不住不如好好去干一番，你且候着。”
“皇叔，衔星还有一事相报。”
“说。”
“最近百骑司里头多了不少有关于当朝大理寺卿的密报，我着手调查了一番，发现他与长安粮商林氏关系密切，我认为他主查的楚商一案实有蹊跷，还望皇叔明察。”
谢钦叹了口气：“我知道。”
“皇叔知道？”
“嗯，但现在还不能轻易动手，朕已经安插人手在他周围。百骑司内也要将人盯住，尤其是他私下的往来。”
“是。”谢衔星听出他自有安排，也不再干涉，又说：“皇叔，衔星...还有一事相求。”
谢钦今日看着自己侄子，倒是觉得新奇，这么些年可从未主动向自己求过什么，拂了袖子坐回蟠龙椅上：“说吧。”
“衔星想向藏书楼借前朝七国史书。”谢衔星回道。
谢钦自是不会拒绝：“朕准了，你直接去藏书楼拿便是。”
“谢皇上。”谢衔星颔首，抱拳置于额前。
从乾雍殿出来后，谢衔星按照和三公公的指引到了藏书馆，取了七国史记正打算回去，却碰上了同样来藏书馆的谢珍，两人唇角顿时都下降了几分。
谢珍没好脸色，但还是喊住他：“谢衔星！”
他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了，谢珍一路小跑拦在他面前：“你今日怎么到这藏书楼来了，借的何书让我看看。”说着外头去看谢衔星手上的书。
“七国史记，”谢珍边看边念出来，“史书？真无聊。”
“各有所好罢了，若无事，我先走了。”
谢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说着：“整天板着个脸，这辈子没女人要你。”
*
百骑司里，萧长庭刚训完了兵正是无聊的时候，就看见谢衔星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上还拿了本书：“我们谢司主回来啦，哟，怎么还带了本书回来？”
“这么闲，不如来帮我处理处理公务。”谢衔星调侃道。
萧长庭推脱道：“不了不了。”瞟见他桌子上的短刀，倐地想起他说的暗杀一事，指着短刀问道：“你找到这短匕主人了吗？”
他看着桌子上的短刀，摇了摇头：“未曾。”
萧长庭追问：“那过了那夜之后，那女子还有找你吗？”
“自从那夜过后，就再也没见过。”
“古怪啊，为何好好的，有一个女子要暗杀你？”萧长庭还是没想明白。
他耸肩，“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也可能单纯看我不爽。”
他真没想出自己与她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他也真没在长安城杀过人。
不想让萧长庭扯远了，又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今日午饭你自己解决。”
“你又不吃午饭，姨母才让我好好看着你吃饭的。”
“那你来替我处理公务。”
“我绝对不会将你不吃午饭的事情告诉姨母。”萧长庭说完就从政房内出去了，生怕多待一秒。
他加快速度处理完公务，就拿起手边七国史看起来。
七国史说是七国史，但七国内容只占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全都是讲的周朝。
谢衔星看到周灭齐的部分时，觉得周王的名字有几分耳熟。
郑王周闻徵，并七国，开盛世之举，天下初始皇帝，年号永昭。
周闻徵...
闻徵...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