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屋子洗漱一番之后，已是凌晨一点。

云熙伸个懒腰，钻进被窝里。这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他的情绪波澜起伏，此刻攥住柔软的被子，只想倒头就睡。

马上要投入新的工作，行程上添了好几次航班，他的世界马上是满满当当的忙碌，得赶紧养精蓄锐。

阿俪走了进来，他两指点上湿漉漉的银灰色长发，云熙便看到那些头发上的水珠肉眼可见地消退。

阿俪银灰色的长发顺滑地散落下来，明明是同样的洗发水味道，阿俪发间的香气却如此销魂。

云熙握住眼前几缕垂下的发丝，丝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阿俪轻轻抽回云熙手中的发丝，掀开被角，躺在了云熙的身侧。

温热的身体，馥郁的体香，阿俪的存在感过于强了。

“……”

云熙在想他该怎样跟阿俪说这屋子里还有别的卧室才会不突兀。

或者是不是应该跟阿俪说他曾寄居沉眠过的绿松石手串现在并不在自己手腕上，云熙洗澡的时候，随手摘下，好像放在了浴室？

“阿俪，我现在不害怕了……”他委婉地开口。

“嗯，但现在是我害怕。”阿俪侧过身来，睡衣领口漏出大片肌肤，又被随着他动作滑落的长发遮挡住。

“……”云熙只得沉默。

“妖魔未散，我怕你遇到危险。”

“而且，作为宠物，我与饲主同床共枕也未尝不可。”他的眼神带着一些狡黠的笑意。

像一只魅惑饲主的狐狸。

“可是……”这对云熙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那我变回狐龙原身，你且当身边躺了一只宠物，一只猫，就好。”察觉云熙的羞涩，他欲变回原形。

“不，阿俪，我猫毛过敏。”云熙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

他对猫毛过敏，他对阿俪又不过敏。

他只是觉得阿俪变回狐龙原身会有些委屈，他有做饲主的自觉性和责任感，但他不会真的把阿俪当做宠物。虽然阿俪的狐龙原身毛茸茸的，挺好看。

他听到耳边阿俪笑出了声。

“阿俪，你喜欢猫吗？”他开始转移话题。

“喜欢。”阿俪止住笑声，盯住云熙微微泛红的脸看。

阿俪果然是喜欢猫的，可惜他猫毛过敏，家里不能养，要不备些抗过敏药，他克服一下？

“不养猫。”阿俪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更不能养，你只能养我一个。”

“好好好。”云熙笑道。

“那你喜欢花吗？”不养猫，养花总是可以的吧，云熙之后忙于工作，阿俪如果一个人在家的话，应该会觉得无聊，养花可以打发时间。

“喜欢。”

云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他说“不养花”。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又问：“阿俪，黄泉存在，轮回也存在，那地狱存在吗？”

“凡人想象的地狱不存在，所谓地狱只是一个空间。当然，天堂更不存在。”

“那这个……空间……有谁掌管吗？”

“没有，那里有神的法则在运行，如果有谁掌管着，那里跟人间就没有区别了。”

“那神又在哪里呢？”

“阿俪现在成神了吗？”

“神在穹顶之外，我修行千年万年，空涨灵力修为，也逃不出穹顶，在祂之下，众生如刍狗蜉蝣，我不过是活得久些而已。”

“即便拥有再强的修为力量，也不可能真正成为神，因为神是天道，是造物主，他制定一切法则，祂是唯一的。”

“世间生灵偶有飞升的，其实不过使灵魂摆脱了轮回之苦，穹顶之下相对自由，但他们也不会永恒存在，意识，神魂，总有消亡的一天。”

“但那种消亡，是永恒地消亡。倒也自在。”

而他，心有杂念，可能命亦有定数，无论他认与不认。他的神魂尤寄狐龙一身，神识大概仍想着无常人事，所以既不入轮回，又不会飞升得自由，更遑论永恒消亡。

沧海桑田他已看过几番，约等于永恒存在吧。

永恒存在虽然也算不上好事，但永恒存在使他遇见了云熙，这应当算一件好事。

“云熙，我困了。”说了太多话，他好像真的困了。话音刚落，他似乎就睡着了。

云熙也困了，但他回想着阿俪说的话，又不免思绪万千。

他翻出手机，打开购物平台。

下单了玫瑰花种子。

然后他轻轻握住阿俪的一缕发丝，沉入梦里。

梦里阿俪变成一株红色玫瑰，他路过驻足观赏，玫瑰对他说：“你要摘下我吗？”

“不，你如此美丽，我只想用手捧起你。”他对玫瑰说。

“可你不摘下我，又怎样捧起我呢？”

玫瑰忧伤的声音响彻云熙梦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