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东海礁石之上，你为何流泪？”

云熙饮酒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松弛，他陷进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猫。阿俪靠近他，幽深的瞳孔放大，带着某种审视探究的意味盯住他看，红唇软舌微动，吐气如兰：“纵然溯洄时空，使你心神不稳，但若非你悲伤太过，又怎会突然晕倒呢？”

“你为何悲伤？”

他一只手抬起云熙下巴，手指缓缓掐住云熙下颌，咽喉。他没有用力，但云熙分明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云熙像被猛兽咬住的猎物，一时间动弹不得。

刚才的旖旎暧昧荡然无存。

云熙气息微乱，有些紧张道：“我只是因为第一次见蛟龙，视觉冲击力太强，太害怕…”

“才晕倒的…”

他不想再探讨什么角色、剧本、命运、结局，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阿俪与他相见的这一天，是新的开始。

总归，这个新的开始，无论走向怎样的未来，都是值得期待的。

“是吗？”阿俪眼波流转，瞳孔微缩，仿佛听出了云熙的谎言。

随即他又压低声音说道：“我真身也是龙，我若现出原形，你也会被吓晕吗？”

他的气息吐在云熙脖颈之上，云熙偏头躲开，小声呢喃着：“阿俪是狐龙，应该是毛茸茸的，肯定不可怕吧……”

话音刚落，下颌，咽喉的压迫感消失，他竟真变回了狐龙原身。

云熙脖颈上最先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狐龙的龙角和龙须在他脖颈间摩挲挨蹭，龙尾正不断收紧缠住他的腰身。

他伸手摸到柔软茸毛，随后又摸到一片片坚硬的鳞片。

狐龙柔软无害的茸毛之下还生有坚硬的龙鳞，每片龙鳞的边缘都锋利如白刃。但他抚摸过去，那些鳞片锋利的边缘都紧密贴合着，平滑如玉，没有伤他一分。

“怎么不说话，是害怕了吗？”屋内空间有限，虽变回原身，但并不能变回真正的身形，应该并不比那只幼蛟吓人。

变回狐龙原身的阿俪，声音也变得神秘莫测，即使这声音响在耳畔，却给云熙远在天边的感觉。

狐龙原身和阿俪太不一样了，这感觉使云熙很陌生。

“阿俪，你先放开我，我想……”

“我想仔细看看你。”感受着手里真实的触感，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狐龙缠在他身上的这一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那是什么时候？

不对，不可能的，应该是错觉。

脖颈和腰上的触感消失，云熙的双眼终于看清了狐龙的全貌。

眼前狐龙的模样奇特绚丽，神秘庄严，是一种矛盾又和谐的存在，像他从前见过的一样……

从前见过？云熙被心里下意识的荒诞想法惊了一下。

狐龙的虹膜呈现耀眼的金色，瞳孔竖成一条线，遥远空灵的声音响起：“看着如何？”

“很好看。”云熙心里又不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伤感，声音有些颤抖。

“你当真不怕我？”

“不怕。”云熙的手指抚摸过狐龙身上的白色茸毛，又触上茸毛之下流光溢彩的白色龙鳞。他的眼眶慢慢变得酸涩难忍。

他还想再摸一摸龙角。

但龙角很敏感，狐龙不大乐意被摸。

龙尾打着圈儿卷过来，轻轻扫开云熙的手指。

敢上手摸龙角，确实是不怕狐龙原身的，但云熙眼尾又泛着点红色，还带着点泪光，似乎是又要哭了。

看见狐龙也会悲伤吗？

为什么呢？

他变回人形，面上是自己未曾察觉的疑惑不解，说出来的话却很轻松自在：“我沉眠醒来遇见你，就觉得你熟悉好亲近，你既不怕我，不如日后当我的饲主吧。”

“我这一尾狐龙，可是孤单太久了……”似乎是怕云熙不应，他又说出这一句。

他的手指点上侧脸，双眸幽幽地看向云熙。一副听不到肯定回答不罢休的模样。

云熙与他有机缘，除了他在云熙识海里看到的那些，应当还有别的，而他竟然看不透。

他能看透红尘万丈，众生是他过眼云烟，千秋岁月是他一场梦醒，长生不老无趣得很，如今出现了一个变数，他自然起了兴致。

如果他是云熙的一个角色，那么，云熙，又会是谁？他得留在云熙身边，直到看透这个谜题。

“好。”

他如愿听到云熙的肯定回答，粲然一笑。

这一笑可谓是顾盼生辉。

云熙想要靠近阿俪，却突然又看见阿俪止住了笑意，神色变得严肃。

阿俪紧盯着窗外，虹膜泛起金色，瞳孔放大又迅速缩成一条细线。

“阿俪，怎么了？”

“窗外，有个…”

“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