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你想出尔反尔？”爻泺先炸了毛。

顾言只是看着聿脩不说话。

聿脩缓缓收回了手，“陆鸣宜吗？”

他笑了笑，“知道了。”

顾言收回视线，指尖划破胸口，硬生生的掏出了原有的心脏，再将新得的心脏放回了那个孔洞。

原本是自己的东西，却在重新回归自己身体的时候受到了排斥。

脉络需要重续，血液需要再次融合……每一次的嵌合都是把续好的血脉又切断重新又续接，不断的切割不断的摩挲。

顾言抿着唇不发一声，看着水帘滴下，心脏被那人强夺了，那么苏北他们呢？

他们不可能会任由他人夺走谢独的东西。

顾言闭上眼，在忘川中搜寻。

本就是属于他的人，就算是死，魂魄也不会在忘川消散。

聿脩偏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顾言，眼睛光影流转，心底盘算着。

爻泺侧头跟他用眼神交流着，聿脩手指把玩着自己的三叉戟，若有所思。

顾言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了起来，“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夺走它。”

他睁开眼，“我现在也打不过你。”

聿脩闻言笑了，“开玩笑了不是？我又岂是趁火打劫的人。”

“你不是？”顾言斜乜他一眼，身上的疼痛感在缓缓消散，天妖之心跟身体逐渐融合，连带着刚才跟那人打斗的伤口也都逐一复原。

他收回降魔杵，“刚才你半天不出手，其实就是想要我死那人手上吧？！”

聿脩没说话，脸上依旧挂着笑。

降魔杵失去了那人的控制，倒是听话的又潜回了他的脊骨，他说，“最后你想到如果没有我，你拿到那天妖之心好像也没多大的用，虽然你对我说得到天妖之心力量的说法持怀疑的态度，但是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

顾言啧啧两声，“你不敢冒险。”

当真是每一项都说到点上，聿脩盯着他的眼睛，“”

“如今，你要再靠抢的，可就难了。”

“那你会心甘情愿给吗？”

“会……”他看了眼紧张的爻泺，意味深长的笑着拖了个音，“吧。”

“我还是相信你的。”聿脩说，“毕竟我们的目标几乎是一致的。”

他抬头，天上云深雾重，望不见顶。

即便他们身处几千米海拔的山巅，外人看他们已如身在云层之上，然而伸手触到的依旧是虚无。

顾言也伸出手，五指张开手心朝上，从指缝之间看着亮白的天。

水帘哗哗，既然已经找到了天妖之心，那么就没有了进去的必要。

但是顾言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率先走了进去。

洞内并不大，潮湿阴冷，石壁上还往外渗着水，上面还刻着整齐的小字，密密麻麻。

顾言细细看去，字很好辨认，写的不过是陆鸣宜身前之事，想必是他死后，云剑派的长老们张罗着镌刻的。

聿脩自然也看到了，发出一声冷笑。

顾言看过去，“你很不屑？”

“陆鸣宜真有这上面写的那般好？”聿脩反问，“沽名钓誉。”

顾言鼻子一声嗤，“这不是名门正派的标配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过……”聿脩手指触到刻字，“在陆鸣宜身上就特别的不爽。”

“不用那么羡慕。”顾言顺着石壁往里走，淡然道，“哪一天你死了，我答应你也给你刻这么长段长段的墓志铭，把你歌功颂德。”

他想了想，说，“就写，此间沉睡着曾让六界跪拜的阴影——他数过苍生的战栗比你们数过的星辰更多……”

“滚蛋。”爻泺吐槽，“我们魔尊千秋万代，不死不朽。”

顾言嗤笑，正准备开口，便突然串出一道低沉厚重的声音。

“老夫在这里立碑镌刻数千年，从未见过比尔等能吹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他们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爻泺机警的左右看看，摆出了防备的架势。

“千秋万代，不死不朽。”那声音再起，充满讥讽，“那是领导画的饼、老板给出的承诺，永远吃不到，等不到。”

人间清醒啊！

这特么墓地里还关着这么一个现代人啊？！

顾言清了清嗓子，顺着发声处看去，除了石壁啥都没有。

“下面。”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聿脩的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一个生物。

“我操。”爻泺直接一个弹跳，“什么东西？”

顾言斜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个魔，对于不明生物的反应是不是大了点？”

爻泺扯扯嘴角，“我虽然是魔，但是长得人模人样，见过的六界生灵也都……”他脑子里想了想，找出了一个形容词，“正常。”

顾言嘁了一声，看向那不明生物。

其实并没有多吓人，只是猛然间看到有些不适应而已。

那显然不是人，而是一只牛头马身的牛马，身高不过半米，直立起来有普通人高。

之所以他们都没发现这牛马的存在，是因为它不但矮，还跪坐着，然后整个身体又是黑灰色，在这黑漆漆的洞穴里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大石头。

这牛马显然也不简单，顾言蹲下身，跟他对视，“穿进来的？”

他进来之后清理过系统，不应该还有宿主，如果这牛马没被清理掉，说明它已经是忘川里的一部分了。

疑似忘川一部分的牛马听到顾言那一声问，两眼放出了光，“你们也是？”

顾言没说话。

聿脩鼻子发出一声哼，并不屑于跟这种四不像交流。

爻泺狐疑的看着他，相较于聿脩，他对现世的了解更多一些，“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想进忘川，都得靠顾言打开入口，陆鸣宜掌控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挑选人的？

陆鸣宜倒是没有挑选人，都是卜喜筛选的。

顾言看出了爻泺的想法，他其实也很好奇卜喜的挑选标准。

牛马鼻子发出低沉的一阵轰鸣，说道，“无效加班猝死吧！当时看着电脑屏幕都花掉了，脑袋一痛，醒来就到这里了。”

“没想过回去？”

牛马摇头，“回去做什么？没日没夜的加班，遭同事排挤，挨领导骂吗？”

他说，“还不如呆在这里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牛马，只负责镌刻墓碑，还没有KPI。”

在他口中，现世跟忘川比起来就是悲惨世界。

“这墓碑总有刻完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爻泺说，“当不被需要了，也就意味着你也该被废弃了。”

牛马抬眼看他，“刻完了又重复刻，更何况，这是墓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上门送死，死了的人的我也刻，怎么会有刻完的时候呢？”

他的声音从低沉变得阴冷，带着啧啧的笑意，马蹄点着墙面上的数字，“你看，已经是１０７个了。”

随着他收声，但见石壁上的数字扭曲着分裂又组合，最后形成了血红色的数字１０７。

又是１０７，顾言想到自己刚穿进系统的时候，自己就是第１０８个NPC。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之前穿进来的人都成了忘川里的人，变成了新的没有可能再脱离忘川的NPC，因为这些人在现世已经死了。

生死守恒，遵循自然，如果忘川擅自剥夺现世之人的生命，死者魂不入冥府，打破了世间阴阳平衡，六界失衡，那些九天之上的人岂会坐视不理？

忘川真的还能像创始之初那样，独立于六界之外吗？！

顾言一想到此，心头一紧，背脊也跟着一阵阵地发凉，忍不住在心底暗骂：陆鸣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深深呼吸，试图平息自己因为那人而打乱的呼吸。

“你怎么了？”聿脩突然问。

顾言摇摇头，“心脏适配中，会有些不稳定。”

聿脩盯着他，一言打破他的闪躲，“你在想陆鸣宜。”

顾言看他一眼，毫不掩饰的烦躁，真的很讨厌这种一眼看穿别人想法的魔。

“要疯一起疯，谁也别放过谁。”聿脩说，“你觉得呢？”

“聿脩，我现在非常能理解为什么上届会一次次的把你封印了。”顾言咬牙，“因为你真的很欠揍。”

聿脩耸耸肩，“能揍我的人不多，大多都死了，你也算一个，不过也是不生不死的。”

聿脩看向他，顾言回视，朝着那位牛马的方向点了点，“跟他一样吗？”

不生不死，死于现世，生于忘川，可不就是不生不死吗？

“１、２、３……”牛马似乎并不觉得面前的几人与以前见过的人有什么不同，淡定的数着面前的人头，“再加上你们就凑齐了１１０……”

在他眼里，进了这洞穴的人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不对，也有一个……

牛马的视线停驻在了顾言的身上，然后挪到了他的心口位置，牛眼睛闪闪烁烁，“你是……”

“滚你妈的１１０。”爻泺直接一巴掌煽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别逼我动粗。”

牛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嘴角抽搐，“你不是已经动粗了吗？”

爻泺手掌又扬了扬，牛马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他看了看那数字，问，“之前的107位怎么死的？”

“盗墓没成功呗。”牛马答得很快，“触怒了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