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不语,只是一味地舔毛。
傅大人出生裁缝世家,手艺出名,父辈得皇室赏识,这才入了宫。因此遇到虎体猿臂、玉柱金茎的身形,总是要啧啧称赞一番。
量衣很快结束,傅大人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殿下不用担心,下官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自信的,定会让殿下在封王典礼上大放异彩!”
他将布尺卷好,“对了殿下,这段时间饮食还是注意一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好。”封王典礼上所有的衣物都只穿一次,故而没有备衣,若是身形走样导致衣物穿不进去,织染署的人要受罚的。
傅大人行个礼,“殿下,臣告退,臣还要去上朝。”
李卿暮无力地挥挥手,只想赶紧送走他。
傅大人走后,李卿暮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往楚越的院子去。
彼时楚越也刚刚换完衣服,看着床上凌乱的一滩,默默安慰自己,这都是男人的正常反应,跟他看到的那具肉|体没有关系。
一阵敲门声响起,楚越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狼狈地去开门。
彼时外面开始飘雪,李卿暮站在逆光的方向,盯着楚越的脸,“脸怎么这么红?又生病了吗?”说着便抬起手来要摸他额头。
楚越连忙拦住,“无事!房间地龙太暖了。”
李卿暮没再追问,整理下手上的帷帽,“你要离开将军府了。
“走之前,带你去看看,那五十万两银子都去了哪里。”
这也是楚越最想知道的事情,这笔钱都落入了太子手中,但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对方绝不是贪财好色、大手大脚之人。
这银钱事关北境十三城和二十万军士的命,哪怕再有难言之隐,楚越也要真相大白天下。
李卿暮举起帷帽,仔细地替楚越戴好,双手绕过脖颈,将后面的帽帘拉下,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他的胎记,那片皮肤顿时如火般灼烧起来。
隔着朦胧的帽帘,楚越看到李卿暮眼里布满交错的红血丝,眼下泛着乌青,眉头紧皱,唇微微抿起,但神色极其认真,脸上的巴掌印早已消失不见,眼下的血痕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可整个人都泛着粘稠的倦意。
“殿下,要不明天去吧。”
李卿暮的手上动作不停,“明后天,我可能就要去上朝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他眨了眨眼,缓解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感,拂开肩上的雪,“走吧,将离在等我们。”
“楚哥哥!”裴敬雪又在恰好的时间出现。
看着二人的动作,“你们要出门吗?那我也要去。”
她前两天去找了景瑞王帮忙,后又给哥哥去了信报平安,昨天抽空回了趟侯府,还提前去镇北王府安顿一众家仆,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稍一放松,她又来将军府‘叨扰’了。
晚水不悦,将离去姑且是驾车、牵马的,她跟去算怎么回事。
还未等她出声阻拦,便听到李卿暮说,“那就走吧。”
许是一夜未睡,楚越感觉他身上笼罩着淡淡的萎靡,对周围的人、事似乎没有那么抗拒。
裴敬雪闻言展颜一笑,“好哇,我们去哪?”
“跳蚤街。”
——
晚水抱着猫走到前院,将离已准备好马车,靠在门上等候。
扭头便看见满脸不高兴的晚水,“怎么了?楚大人不愿意去?”
“不是,是裴小姐要跟着去。”临行之前,裴敬雪嚷嚷着换衣服,又耽误些时间。
“去就去呗,主子跟楚大人也是去办正事的。”将离不在乎道。
“我知道,可这也是主子好不容易跟楚大人独处……”晚水嘟囔。
将离嗤笑,“你比主子自己还要操心。”
不等晚水反驳,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均扭头看去。
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盔甲还未卸,满脸络腮胡,正冲着将军府来,赫然是胡政骁。
胡政骁翻身下马,胸前还背了个大包袱。
将离向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惊喜,“你回来了?!大胡子?”
胡政骁踏上台阶的脚一顿,抬头看向将离,大胡子?这个人……跟我很熟吗?
晚水站在门里,也带着莹莹笑意,“呆子,知不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扰了主子多少好事?”
胡政骁望向那张脸,更是迷茫。
这不是殿下的两个暗卫吗?我们很熟吗?只是礼貌地互通了几封书信而已啊!
看到胡政骁的反应,两人也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此时他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僚,还没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时候。
好在胡政骁是个直爽的汉子,只当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殿下的人’看待,“那点匪患,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
他话语一停,看到李卿暮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胡政骁大喜,抱着面前的包袱跑上前,“殿下!我回来啦!
“那群匪患,都不知道是怎么成器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三两天就收拾干净了!”
他这才看到,李卿暮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而另一人……
胡政骁没见过裴府千金,也没听说过侯爷府上的美人。
只见裴敬雪穿了一身橙色罗裙,外面披了同色狐皮披风,白色的毛拥着她的小脸,头上戴着简单的水晶发簪,面上秋水般的眼睛在好奇地望着他。
胡政骁局促地吞咽了下,把头伸到将离面前,自以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将离兄弟,这就是你信里提到的,殿下的金屋藏……唔……”
话未说完,便被将离捂住,“呵呵,他一路骑马过来的,风吹傻了。”
楚越隔着帷帽左右看看,确实是俊男美女,般配得很,只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这可是裴老侯爷的千金,休要胡说。”
胡政骁恍然大悟,双手抱拳,声如洪钟,“是末将鲁莽了!裴小姐勿怪。”
裴敬雪态度恭谦,“将军在外征战,对京中事不甚熟悉,实属正常。”
胡政骁挠了挠头,目光又转向一旁的楚越。
他看不清楚越的脸,只能从身形中辨出那是一个清瘦的男人。于是又凑到将离面前,“这位是……”
此时将离多希望他认出来,这才是金屋藏娇的正主。
“协律郎楚大人。”
楚?京中姓楚且出名的,只有一个,楚越。
楚越没有作声,他的罪名是坑害了北境二十万军士,还害得十三城落到突厥手中。
胡政骁又是为将之人,难免愤懑,即便李卿暮在此,也可能会说出逆耳的话。
但楚越万万想错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人恨不得生啖楚越皮肉,胡政骁自然也知道,但他并不觉得楚越是恶人。
遇到李卿暮之前,他也在宫中当差,太清楚那群言官的嘴脸,一个个自命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怎么可能会去贪钱?
而像楚越这种已经做到言官仕途终点的,更是一股清流,钱财在他眼里怕是还没一个屁值钱。
既然他出现在李卿暮府上,说明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殿下何曾看走眼过?
只不过……
胡政骁眼睛在楚越身上看了几眼,算算时间,这楚越怕是在将军府里住了一月有余了,“将离兄弟,这楚大人在府上住了这么久,咋连条腰带都不给人配?还用殿下的将就?”
他声音粗厚,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楚越腰上。
偏偏将离这时耳背,大声问,“你说什么?”
这次胡政骁自己捂住嘴,“末将意思,不是说用殿下腰带是将就、不是,我是说楚大人系殿下腰带也没问题……”
“行了。”李卿暮打断他的话,“这一趟奔走你也辛苦了,先在府上歇着吧。”言罢径直出门坐进了轿子。
楚越尴尬地摸了摸腰,李卿暮准备出发,他再折返回去换已经来不及,况且一条腰带而已……
就这么说服自己后,楚越也弯腰钻进了轿子,裴敬雪紧随其后,一屁股坐在两人之间。
李卿暮没心思注意她的动静,一进轿就靠着假寐。
“主子,我们出发了。”将离声音传来,不一会儿轿子动了起来。
留在府上的胡政骁一拍脑门,解开背在身上的包袱,“哎呀,光顾着说话了!我给殿下带的特产都没给他!”晚水闻言将猫一丢,就把脑袋凑了上去。
楚越摘下帷帽,还是不安地摸了摸腰,自听了胡政骁的话后,他便感觉那封腰带就像是某人的手一样,环在他腰上,热意透过衣服熨着皮肤,无法挣脱。
——
辰时三刻,小雪纷纷扬扬,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高高竖起的牌匾上写着“跳蚤街”三个大字,用青石板简单铺成的路面一路蜿蜒。
两边是整整齐齐的房屋,有客舍、酒肆、茶寮,铁甑热气腾腾,水雾中夹杂着食物的味道,有孩童举着风车在路上跑,欢笑声飘荡在整条街上。
将离一拉缰绳,偏头喊了一句,“主子,到了。”
李卿暮揉揉眉间,虽歇了一路,但倦意似乎更加明显,声音也略显嘶哑,“走吧。”他弯腰下了马车。
楚越重新戴好帷帽,看到马车外的景象一怔。
这里分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市镇。
将离卸下马具,跟李卿暮打声招呼后便去喂马了,留下三人往镇子里走去。
李卿暮、裴敬雪样貌出众,身上穿的又是锦衣,一看身份就不俗,另外一人虽遮住面容,但气质出尘,想必也是贵人。
街上的百姓都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他们,毕竟到这里来的,一般都是受苦受难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