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之畔，天穹低垂。铅灰色云层中，雷光若隐若现。焦黑的玄武岩上，身着鹅黄道袍的少女跏趺而坐。衣袂间金芒流动，将周遭三丈积水映成碎金。她闭目凝神，指尖掐诀，引得云中雷霆轻颤 。

"来！"

清叱声穿云裂石，一道紫雷应声劈落，碗口粗的电光将少女单薄的身影完全吞没。她下颌微扬，任由雷精顺着七窍涌入经脉。金光与紫电在肌肤下纠缠，所过之处浮现细密的金色道纹，又在雷火灼烧下渐渐隐入骨血。

"还不够！"

少女猛然睁眼，双瞳金芒暴涨，她并指成剑，竟主动牵引第二道、第三道雷霆接连劈落！

"轰！"

雷光炸裂，雷泽水面气浪翻腾。蒸腾的水汽中，少女身形如金塑般巍然不动，发丝飞扬，衣袍猎猎，先天金灵之体在雷霆淬炼下愈发纯粹，每一寸筋骨都流淌着璀璨道韵。

少女乃先天一点金灵化形，三个月来，她每日如此，引雷入体，锤炼金身。

未几，岸边芦苇丛簌簌一动。

一头小白鹿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眼睛如同黑宝石般明亮，湿漉漉的鼻尖轻嗅，目光很快锁定了岩缝里生长的一簇紫芝。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头啃了一口，鹿耳愉悦地抖了抖。

金灵少女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微微挑眉，眉眼间满是灵动与英气："哪来的小东西？"

白鹿这才发现她，吓得后退两步，却又抵不住紫芝诱惑，犹豫着往前蹭。少女嗤笑一声，随手丢了一颗雷枣过去："吃吧，别乱跑，这雷泽里边太危险。"

白鹿怯生生地看她一眼，又盯着雷枣，蹄子不安地踏了踏。

哞——"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整片水域沸腾。

雷泽骤然炸开滔天巨浪！

少女浑身一僵，只见大泽深处水面裂开，一头青黑巨兽踏浪而出，独足如柱，赤目如血，周身缠绕着暴烈的雷霆。

夔牛！它竟然从雷泽深处出来了！

白鹿惊得撒腿就跑，却被雷浪掀翻，朝水泽深处滑去。

"回来！"少女脸色骤变，顾不得多想，纵身追去。

夔牛怒目圆睁，独足一顿，雷云翻涌，大片雷霆朝她砸下。

少女咬牙掐诀，周身形成金色光罩，硬扛着雷霆去捞白鹿。可夔牛何等凶悍，无数雷柱劈落。她全身又疼又麻，身形踉跄。

白鹿被电光劈翻，眼看就要坠入深渊——

"小白！"

一声清喝划破长空，一道云光仿若游龙般从远处飞来，卷住小白鹿，险之又险地将它拉回。

夔牛暴怒，雷泽彻底沸腾！

整片雷泽的水冲天而起，化作万丈雷幕朝着少女和那道云光压下。云光中，一道 剑光如银河垂落，却在雷幕前接连崩碎。

"联手？" 金灵少女抹平被电得倒立的头发，冲着云光处喊道。

云光中，一名女子点头应道："东海三仙岛，云霄。" 少女咧嘴一笑："我叫金灵，东昆仑上清通天道人门下"。

乍听上清通天之名，云霄微微一愣。

夔牛却不给她们喘息之机，独足重踏，漫天雷云化作囚笼压顶，囚笼内雷落如暴雨！

金灵咬牙，飞金剑化作十二柄金剑列阵，又祭出一道金符，瞬间凝成一点璀璨金芒。

"去！"

随着一声娇喝，金芒贯入剑阵，十二金剑顿时燃起金色道火，剑身光芒大盛。

云霄同时出手，风穿万壑掀起毁灭狂潮与金光交织，在雷暴中撕开一道缺口。

夔牛彻底被激怒，它仰天长吼，雷泽上空九颗紫黑雷珠遮天蔽日，万钧神雷！

"不好！"云霄脸色剧变。

金灵一把拽住云霄衣袖，指节发白："走！"

九颗雷珠炸裂的瞬间，天地一片炽白。

上清玉符应声而碎，清光裹着二人瞬息遁出百万里。

“糟了，方向错了！”

“是令丘山！”金灵惊呼。

烈焰扑面而来。

二人跌入一片熔岩炼狱，熊熊地火翻涌咆哮，天穹被火云遮蔽，连呼吸都灼烧着肺腑。金灵的护体金光刚撑开就被高温灼得滋滋作响，云霄衣摆也化作片片灰蝶飘散。

“不是寻常地火……”云霄瞳孔微缩。

话音未落，岩浆突然暴起，化作无数火蛇扑杀而来！

金灵挥剑灭蛇，飞金剑烧得通红。她急掐避火诀，却发现地火竟能焚化五行遁术。一条火蛇趁机缠上她左腿，金灵闷哼一声，护体金光破灭。

素白水袖卷住她腰身，云霄踏着火浪将她拽回，掌心雷光炸裂，将火蛇劈散成漫天火星。

“用雷法！”金灵喘息道。

云霄摇了摇头：“火势太盛，雷反助其威。”

天穹赤红如血，地火喷涌如龙，岩浆凝成赤莲，绽放即焚灭。

金灵周身金芒明灭不定，云霄顶上庆云稀薄，白鹿藏于广袖之中，周身水光也难耐热浪扑面。

"火克金，天要亡我..."金灵咬牙，金身已有融化的迹象，"比那夔牛还要难缠！"

云霄却不言语，只是凝视着滔天烈焰。火舌舔舐水气，蒸腾缕缕青烟，不同属性之间联系微妙。

风来了。

起初只是她发丝轻扬，转眼已成席卷天地的飓风。火龙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又在下一刻重聚成形。云霄不惊反笑，并指如剑，一滴幽蓝水珠坠落。

"嗤——"

水珠没入火海的刹那，惊天嘶鸣响彻四野。蒸腾的白气在空中结成厚重云盖，云中又落下滂沱大雨。雨水未及落地，便被地火重新蒸腾。如此循环往复，天地间织就一张火云大网。

金灵突然发现，那些张牙舞爪的火龙动作渐渐凝滞。云霄踏在滚烫的焦土上，每一步都留下闪着青光的莲花状水痕。当她第七步落下时，整片火海突然静止，仿佛时间凝固。

云霄盘坐火中，地火为基，天云为幕，人御其中，三才在此达成平衡。

风助火势，云水相生，阴阳互济，三才化合......

静止的火海剧烈震颤，无数火蛇挣扎扭动，一山火元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向云霄丹田。

这些灵气在她丹田处形成一个漩涡，内丹被地火反复锤炼，最终炼成一枚赤金色的金丹。她的衣袍猎猎作响，肌肤下隐隐透出赤色光芒，连发梢都染上一层金红。

当最后一缕火元归入气海，整片火山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土，山体还残留些许流动的赤焰。云霄缓缓吐息，一道白练般的雾气自唇间溢出。

金灵瘫坐在地，浑身焦黑一片。小白凑过来，轻轻舔了舔她的伤口。

云霄垂眸看她："今日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金灵咧嘴一笑："小家伙生的可爱，我不过举手之劳。"她指了指自己狼狈的模样，"再说，最后是你救了我。"

云霄目光微闪，瞥了眼心虚缩脖子的小白鹿，转而问道："道友既是昆仑高徒，来雷泽所为何事？"

"这个嘛......"金灵挠了挠脸颊，"我化形不久，道体未固。此次趁师长去天外听道，偷溜下山，就是为了借雷精淬体。"她眨眨眼，"你呢？总不会是追这贪吃鬼来的吧？"

云霄摇头："我为寻宝材前往北冥，折返途中路过而已。"

"难怪。"金灵撑起身子，"我看道友剑意纯粹，道法玄奇，却不见法宝，道友打算炼何宝物？”

云霄抬眸望向远天："我欲铸一剑，飞剑凌虚，一剑光寒十九州。"

"道友好气魄！"金灵眼睛一亮，突然从锦囊中摸出一块泛着白芒的金铁："巧了！这是我从老师库房里...咳，借来的西方庚金，权当一点心意。"

云霄一怔，凝视那块金属，眼中满是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只是这太贵重..."

"拿着！"金灵一把塞进她手里，星眸灼灼生辉，"就当谢你今日相助之恩。"

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中，最后两三点星子尚未隐去。小白鹿忽然仰头，发出呦呦清鸣。

东方跃出第一缕朝阳，金灵哎呀一声，低头整了整焦黑的衣襟："今日之难，也是天意，我该回去了。"她俯身揉了揉白鹿耳朵，"昆仑山有黄中李、玉液玉实，可比雷枣好吃多了。"

遁光起时，她回头笑道："道友铸剑功成之日，可来昆仑山寻我。"衣袂翻飞间，发梢金芒与朝霞融为一色。

云霄握紧庚金，许下一个她也不知道能否兑现的承诺：“一言为定。”

小白鹿蹭了蹭她的手腕，吐出一颗晶莹的枣核。

"你啊..."

朝霞渐染云层，白衣少女将庚金收入袖中，轻声道："走吧。"

一人一鹿踏着晨光渐行渐远，身后焦土之上，几簇新生的火草正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