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可否……赊账？”
君识低声开口，神情尴尬，眼神飘忽，生怕被其他人听见。
面摊掌柜抬眼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般打量着他：“你当我这是施粥棚呢？”
君识哪里这么窘迫过，哪里受过这样的眼神，但错误在他，他除了隐忍无可奈何。
“我并非存心赖账，待我回了家中，必百倍偿还！”君识语气急切，抬手朝天发誓。
面摊掌柜本就觉得君识在骗自己，又听对方说百倍奉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看你穿的这身衣服，也不像是能拿得出双倍的吧，还百倍，拿我当猴耍啊。”
掌柜挑眉冷笑道。
君识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他没钱，你呢？”掌柜看向明夷。
“我什么？”明夷本在观察面摊上其他食客，闻言才转过头来，声音清淡。
“你有钱吗？”掌柜不耐地重复。
“没有。”她坦然摇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君识险些喷血。
她真是心态好到令人折服啊，如今他们都被当成吃霸王餐的骗子了，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君识在内心咆哮着。
“好啊，你们俩，是早有预谋啊。”掌柜怒极，抄起搭在肩上的油布，猛地拍在二人桌上，震得碗筷轻响。
君识下意识按住桌角，目光微沉。
要动手么？自己虽瘸了腿，法力尽失，但是和凡人过两招，应该是没问题的。可错本就在自己，又把人打了，那岂不是一错再错？
正在君识纠结时，明夷接过话来。“预谋什么？”
天啊，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她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面摊掌柜一听，更怒，手指直戳桌面：“预谋白吃我的面！”。
天啊，这掌柜的也太有耐心了吧！
竟然还回复了她！
“我没有白吃，是他说请客的。”明夷抬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君识。
君识顿觉如坐针毡，背脊挺得笔直。
不是吧，大难临头各自飞？
太无情了吧……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掌柜冷哼一声，视线再次锁定君识，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没钱还学人家泡妞！”
君识连忙摆手否认。
苍天为鉴，我确实没钱……但我是有宝石的！只不过是落在农户家，忘记拿了而已。我发誓，我说请客吃面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没带！
可这种话说出来更像是骗人的了。
君识脸色涨红，觉得再辩无益，只能深深叹息一声，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
“对不起，掌柜的。”
面摊掌柜本是草根出身，自小横在市井间混饭吃，还从没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道过歉，一时竟有些发愣。他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你…算你走运。”
君识正欲行礼致谢，再度郑重承诺日后登门奉还，未料那面摊掌柜却忽然道：“我婆娘今日没跟过来，没人刷碗，你今日就给我刷一天碗当饭钱吧。”
什么？！
君识心头一震，几欲仰天长啸。
想我堂堂魔界少君，年纪轻轻位列尊位，掌权百万妖兵，所向披靡、威震三界……（此处省略千余荣耀事迹）
居然——要在这市井街头，刷碗偿债？
开什么玩笑！
若传了出去，我这个魔君还做不做了！
简直是三界笑柄！
不行！绝对不行！
我就是死，在这里一头撞死，我也不会刷一只碗的！
……
然而，君识尚未开口回绝，掌柜已利落地将一块油腻抹布塞入他手中，指着摊后的一口大锅，道，“去那坐着刷碗，正好你腿动不了，手能动。”
好贴心啊，真是好贴心啊！
君识尚未反应过来，明夷已行动起来。她背起君识，将他放至锅前，还贴心地搬来一只板凳，扶他坐稳。
接着，她也搬了个板凳，在旁坐下。
看他刷碗……
君识愣愣望着水中漂浮的几只碗，许久未言。脑中已是一片轰鸣。
啊啊啊啊啊啊——！
君识在心底痛苦地长啸着。
双手颤了又颤，终是低头叹气，指尖探入了那一盆混着油与菜叶子的洗碗水中。
罢了，就当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罢。
虽是平生头一遭刷碗，君识却也刷得极为仔细。只是他过于追求完美，刷一个碗用的时间太长。越近中午面摊上吃面的人就越多，面摊掌柜总是续不上新碗，催得越来越急。
君识忙得双手飞舞，竟也在不觉间越刷越顺手。
而明夷则是坐在板凳上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在观察什么。
君识没空理会明夷，则是加快手上的速度，拼命地刷碗。
到了后来，他甚至有种奇妙的错觉——刷碗可比处理魔界事务省心多了。
他真是爱死刷碗的这个活了。
直至日头偏西，市井渐空，面摊上人声稀落，君识终于得了片刻喘息。他抬手欲擦额头汗珠，却见手上油水未净，皱眉嫌弃，只得放下。
回头看去，明夷依旧坐在原地，神色未变，仿若一尊石像。
君识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这时面摊掌柜招呼二人吃饭。
君识连忙摆手，又没钱，难不成还要刷两天碗吗？
“哎呀，不要钱，刷了半天了不累吗？”
面摊掌柜便说边将一根小臂粗的木杖递过来，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水。
君识感激接过，洗干净手，擦了擦汗，拄着这根木杖坐到了桌子前。
面摊掌柜端上三碗面，三人围桌而坐一起吃起来。
“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啊？”
“回家！”君识抢在明夷开口前说道。
“你们家在哪？”
“承霄城！”
魔族领地离承霄宗最近，去魔界必然经过承霄宗，而承霄宗如今坐落的地方早已改名承霄城，所以说去承霄城也并非撒谎。
“去修仙？”
君识沉默，没有回应。
面摊掌柜叹了口气：“现在的仙门百家啊，也就承霄宗还勉强撑着门面了。可惜也大不如前啦。”
“不是仙门百家之首吗？”明夷问道。
掌柜摇头道：“嗨，矮子里拔将军罢了。自从他们宗主叫什么黄……黄子清吧，搞出什么‘老子传儿子’那套，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可笑的是，其他门派也都跟风学，各各都成了土皇帝了。说是承霄宗，早晚改名黄家宗。””
“嗯？不是镇派之宝认谁，谁就当宗主吗？而且宗主怎么会有后代，还那么多。”明夷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