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潇毫无睡意。
再一次看了看江霖,江霖笑着也看了看他。
洛潇犹豫半响,在心里想,要不要问问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的脸怎么肿了。江霖轻轻一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你……有事要说?”
被人看穿心思,洛潇不由的心头一震,犹犹豫豫说:“年三十你那天晚上脸为什么肿了。”
洛潇发烧的那天晚上。
江霖低头沉默,洛潇见他沉默,咬了咬下唇,说:“你不说,没关系,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
江霖抬头,眼眶已经红了。他扯了扯嘴角,说:“你问我,我愿意告诉你,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洛潇颤颤。
江霖说:“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去超市找你,但没想到半路遇到了一个,那个人上来就是给我一耳光。”
听到一两句话洛潇有点坐不住了,说:“那人是谁?”
江霖道:“我爸。”
洛潇:“你爸?”
江霖点点,说:“对!我爸。”
“我爸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对我对妈就掌控欲很强,他不让我妈出去工作,不让我妈交任何朋友,不让我妈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异性。终于,有一天我妈受不了,跟他提了离婚,恰逢那天我爸喝了酒,听到我妈提离婚,暴怒起来打了我妈,连带着我一起打。”他说。
江霖说的很平静,洛潇却听到心惊胆跳。
江霖笑了一下,继续说:“从那以后我爸就变得疑神疑鬼,每天都在怀疑我是不是他儿子。我妈也受不了,在有一天,我爸到外地出差,出轨了,照片发到了我妈的手机上。”他吸了口气,“我妈看到照片以后不吵也不闹,她想也没想也跟着出轨。”
洛潇倒吸一口凉气。
江霖说:“没过几天,我妈就在朋友的帮助下出了国,自此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后来,我爸只要他稍有不顺,就会打我,被皮带抽,杯子砸头上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江霖看着洛潇,“你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吗?”
洛潇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天,大冷天江霖居然跪在门外,身上就穿件单薄的衣服。
江霖说:“那天晚上江原昌……我爸,他喝了酒回来,生意上遇到不顺的事。突然发疯,把我打了一顿,言语之间出言侮辱我妈,我就顶了他一句,就让我出去外面跪着。后面……你就进来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那里冰冷又刺骨,所以我蹭江原昌不在选择逃出来,而且跟他挑明我们在也没有任何关系。那天晚上他找到我,是因为最近他在跟别人炒股需要钱,我没有给他,他就打了我一顿。”
江霖眨了眨眼,说:“我……其实没有家。”
洛潇抬手蹭蹭他,“所以,你把钱给他了吗?”默默问了一句。
江霖说:“我怎么可能会给他,他也不清楚我有多少。再说了,我身上是有一笔钱,我爷爷偷偷给的遗传,但我不可能给他。凭什么给他,他把爷爷给气死在医院,这笔账我还没有算。”
洛潇拍拍他的肩。
江霖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是不是很搞笑。”洛潇冷着,“有什么好笑的,一点也不好笑。”他转过脸去,“一点也不好笑。”
江霖拉着他的手说:“我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我会倾尽一生来爱你,洛潇。如果一天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杀了我。”
洛潇呆呆的看着,久久无法言语。说实在话,他不太愿意相信某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但看到江霖又好像什么都不对。半响他才说:“疯了吧你。”
江霖笑笑。
洛潇沉默凝望着窗外半响,说:“你想知道我肩膀上疤痕是怎么来的吗?”
江霖一怔,手也不自觉握紧。
洛潇回过脸来,说:“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不愿意跟别人说什么,但今天……我想对你说出来。”
洛潇说:“上初中那会儿,我上的是一个特别差的初中,那个时候的我内向不爱说话。考试,考第一。”他哽咽了一下,“我考了第一,被人孤立被霸凌,被人堵在厕所逼着我喝厕所里面的水,我不喝他们就打我。他们把我打急了,我抄起扫把棍把他们打了一顿。”
洛潇把腿曲起来,双手抱着,说:“因为这件事被叫了家长,回到家里面我父母他们就吵架,吵着吵着我妈打翻了烧水壶,滚烫的热水烫在了我身上,我妈头也不回的夺门出去。”
他眼睛里泪花已经在打转,他说:“在我的印象里我爸妈一直吵架,一直吵,吵完架他们就各奔东西。我有时候挺想不通的,他们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绑在一起,过的这么累。”
“后来,他们终于想通了去离婚。”他轻笑一声,“去离婚的路上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发生了车祸,没了,还把别人给撞了。”说到这里洛潇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江霖把人抱住,洛潇红着眼抬头看向他,说:“你知道么,我在整理他们遗物时发现我妈的笔记本上有一半都在……都在咒我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这样的话。”
江霖心脏揪的一疼,原来为什么洛潇那么的抗拒去墓地看他爸妈,原来是因为这个。上一辈他只知道洛潇的父母车祸离世,可洛潇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如今再一次听到还是会疼。
他被孤立霸凌,洛潇从来没有说过。
洛潇把脸埋在江霖的衣服里,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洛潇永远记得,别人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会得到父母的帮助,而他从来没有,只有一味的谴责。
洛潇环腰抱住江霖,江霖说:“这跟你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在自己身上加包袱。”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洛潇抱的更紧了。
江霖轻声说:“别哭了,在哭,眼睛可就要肿了。”
洛潇没再哭,一直抱着江霖不撒手。洛潇抱着江霖,心脏跳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具体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他压抑在心里的事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如同洪水猛兽挡不住。
洛潇把人放开,江霖擦去他还未干涸的泪水,说:“我最害怕你哭了。”
洛潇无声一笑。
洛潇看着江霖眼睛也是红红的,说:“你说我们很早就见过我怎么想不起来。”
江霖凑近他,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说:“你想不起来,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他说:“小渔阳,幼儿园,梧桐树,哑巴鬼,棒棒糖。”
江霖一字一句说完,“想起来了吗?”
洛潇呆住了,看着江霖的眼睛,深邃如夜,炽热如火,这双眼睛他真的见过。透过江霖的眼睛他看见了,也想起来了。
在小渔阳幼儿园,他们班级里有一个人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待在梧桐树下,洛潇就开玩笑喊他哑巴鬼。洛潇见他总是一个人所以经常带糖给他吃,小哑巴每一次都只拿一颗。
洛潇薄唇轻佻,笑笑:“原来那个人是你!”
江霖说:“想起我来了。”
自幼儿园分别以后,江霖试图找过他,但力量薄弱。雪中那一夜再一次重逢,江霖第一眼就认出了人。后来再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后在学校升旗仪式上,洛潇跟人打架在旗杆脚下念检讨书,这时候江霖才知道他们在一个学校。
雪中一夜是洛潇眼里的第一次重逢,却是江霖心里的第二次。
洛潇扯着江霖的领子,一笑:“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
江霖说:“可以这么说。”
“我暗恋你十年。”
江霖拉住他说:“现在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吗?”
十年,不敢想!
洛潇小脸一红,翻身把被子盖在头上,说:“不知道。”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江霖:“……”
江霖扯着被子,说:“把头露出来,里面闷的很。”
洛潇探出头来,脸上红扑扑的,一脸真挚的眼神说:“你想好了。”
江霖吻住他。
洛潇抱着他的脑袋热情的回应着,喘过气来才把人分开。
洛潇的耳尖红的如血,喘着气说:“江霖。”
江霖:“嗯?”
“我有个冲动,我想跟你好好活下去。”
江霖吻了吻他的额头说:“这不是冲动,是心动。”
洛潇把头埋在江霖的颈窝里。
江霖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他拍拍洛潇说:“睡觉了,已经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洛潇重新躺回床上,又泛起尴尬,他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腾出地方出来。奈何病床上实在是太小,只能挪一点点。江霖看他像毛毛虫一样,不由的一笑。
洛潇说:“笑什么笑,你还睡不睡了。”
江霖揉了揉他头发,说:“你睡,我守着你。”
“要睡就一起睡。”
洛潇拍了拍床,“勉强睡两个人还是可以的。你已经睡了好几天椅子了,不累啊你。”
江霖说:“不累!为了你我愿意。”
洛潇张了张口,突然说不出来了,片刻,他瘪着嘴,咬着牙说:“我有点心疼你。”
听到这话,江霖心头一暖,什么也管不了了,把人给抱住往怀里带,顺势躺了下去。
江霖下巴抵着洛潇的头:“真的吗?”
洛潇:“真的真的。”
“快睡吧,我快困死了。”
江霖拍拍他的背,说:“睡吧!”
祝你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