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帝从幻想中回神，漫不经心“嗯”了声。

塞壬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关于监控——”

“监控被篡改了，我用生命保证没撒谎。”塞壬美目微眯，“如果贺总想劝我别去网上曝光泽宇，大可放心，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就算要曝光，也得转正之后不是么，那还能多拿点赔偿。”

贺青帝皱眉道：“不，我只是想说，监控的问题，我会跟踪到底，给你个公道，如果公司还有其他人这么对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嗯？”

塞壬短暂愣住，随即笑道：“看来泽宇有个贺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贺总，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想吗？”

“直说就是了。”

塞壬贴近桌子，上半身伏在冰冷的LED屏幕上，用那温度给她的身体降温。

“我在想~面试那天我没有看错~贺总表里如一，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我一见到你，就知道跟着你准没错~所以我努力表现，就想顺利拿到offer，能跟贺总共事~”

她一伏低，胸前就被桌沿压出凹痕，贺青帝礼貌地撇开视线，面上古井无波。

诚然，若非塞壬跟他的关系，他也不会叫AI监控她的人身安全暗中保护她，也就无法及时留下原始监控。

换成别的女孩，遭受这样的侮辱和冤屈，哪怕有塞壬的勇气胆魄，也必定会在泽宇过不下去，严重的甚至可能落下心理创伤。

“叫我赫塞。”他郑重地说，“公司发生这种事，我很愤怒，我会向董事会提议建立举报通道。”

塞壬道：“那我算推动泽宇发展的功臣了吗？”

贺青帝道：“可以这么说。”

塞壬将问卷推过去：“那么，我这样的功臣，可以在考核里加分吗？”

贺青帝本以为她想讨个好处，没想到竟是在考核问卷上动起了心思。

“这两件事没关联，我不能答应。”

问卷第一页都是打印字体，塞壬便站起来，主动为他翻到第二页，那上面画满了勾，第四页，出现第一道提问：【你认为这家公司出现了什么严重问题？】

三行线，塞壬全写满了，贺青帝抓关键词扫一眼，意外发现竟有【权益工具】【存货】【商誉】等财务专业名词。

公关营销其实不用懂财务，但贺青帝的要求要高很多，这个问卷的目的就是筛选掉什么都不懂的混子，他可不想手把手教助理该怎么利用这些与媒体打太极。

他接过问卷开始翻看：“这都是你写的？”

塞壬道：“嗯，还热乎呢。”

贺青帝没说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给出你认为收购成功率超过90%的收购价区间。】

塞壬指着数字说道：“赫塞，我想以4.07元每股收购X公司，不是区间，就4.07，成功率会低一点，70%，但风险总是与收益并存不是吗。”

贺青帝久久没放下问卷。

塞壬给出的这个数字，竟然跟他心中目前预想的3.93几乎差不了多少。

楠樟生物股本为9300万，股价最高点飙到51.39，已是6年前的数据，现如今，股价已经跌破两位数，在9左右徘徊。

拦腰砍价，在地下小商品市场很常见，在资本市场就闻所未闻了。

这些数据刘可都修改过，塞壬竟能准确踩中正确答案，这是什么运气。

“你猜中这是哪家公司了？”贺青帝没有夸赞也没有贬低，只是放下问卷，直视塞壬。

“是，楠樟生物，这家公司的情况和问卷上的如出一辙。”

“怎么猜到的。”

塞壬神秘地摇摇手机：“我很早就搜过，前段时间，你出现在B城，楠樟生物就在B城，同一天，楠樟生物的董事长上了《证商报》的采访，采访内容是应对股价波动和检查。所以呢，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研究楠樟生物，你看，我的中指都长茧了。”

贺青帝以为是自己去楠樟的照片泄露了，结果塞壬给他看的却是演唱会上他与秦丝热吻的半脸照。

他片刻失神，有种奇妙的宿命感。

照片里坐在他腿上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可她不知道她的婚纱照就藏在他的抽屉里，更想不到他那么沉醉地吻着的人就是她自己。

甚至她们的妆容跟服饰都是统一风格。

见他久久不说话，塞壬又将手机拿了回来。

“放心，贺总，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不会用来威胁你，只是逛广场的时候看到了这张照片。本来还以为只是长得像，但手表……”她聪明地收住，瞟了瞟贺青帝腕上的理查德米勒。

贺青帝的情绪不对，他在紧张，塞壬误以为那是出轨被抓包从而恼羞成怒。

“我跟我妻子的确去了B城，不过去楠樟生物只是顺带。”他解释道。

塞壬听到他着重强调“妻子”，笑了笑耸肩，表示你说什么我都不反驳。

“……”

“你的信息搜索整合能力很强，是我跟Alice都低估你了。”他沉吟后说道，“你很适合公关营销的工作，有外貌，有心机，有能力。”

有心机也不是贬低，如今白莲花式角色已经不吃香了（狗血剧除外），试问谁不喜欢跟聪明人共事。

塞壬坐回椅子，开心地“呜呼”一声。

“多谢夸奖，可比桑德拉的夸奖实际多了。”她眼睛亮晶晶，眼窝泛红，是真的很开心激动。

她将波浪卷发全都披到肩后，肩膀平直，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没系，锁骨若隐若现，皮肤白得发光。

“那我能有幸成为你的助理吗？”

爱人如此直白的期待，贺青帝根本舍不得抹杀，也舍不得再错过她这样快乐。

他敲下最后一个指节：“你的问卷放这吧，周一如果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报价，我会让刘可给你订机票。”

“机票？去哪儿？”塞壬已然断定自己必成功无疑了。

“E城，海边。”贺青帝嘴角泄露一丝藏不住的笑容，“你喜欢海鲜吗？”

不喜欢。他内心替塞壬接话。

“不喜欢。”塞壬说。

贺青帝彻底被这一刻的幸福冲昏头脑，说道：“但愿你喜欢吃芒果。”

塞壬却忽然有种最佳的猎人往往以猎物形态出现的危机感。

“我，是还挺喜欢吃芒果。”她非常有戒备心，往后靠了靠，“你怎么知道？”

“随口说的，好了，你该下班了，周末愉快。”

塞壬离开后，贺青帝恢复AI，AI自动读取休眠时办公室发生的一切，对贺青帝道：“您了解双缝干涉实验吗？”

“波粒二象性，未知在观察后坍缩，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在您没有擅自决定录用塞壬之前，主人翁秦丝的结局有5243条支线，但在您观察并决定之后，这个数字坍缩为27条，约等于1。”

贺青帝负手而立：“都是什么样的结局。”

“概括为艺术界公认的悲剧。”

“你在假定我会被她勾引，重蹈盲女的覆辙。”

“是的，事实证明，您在塞壬面前没有任何抵抗力，甚至丧失抵抗的意愿。”

“你不明白。”贺青帝低声道，“你不懂什么是爱，哪怕明知前面是火坑，相爱的人也会携手往下跳。”

“我会谨记加强条件，保证塞壬的安全和快乐，这是我唯一能为人类做的。”

夕阳无限好，贺青帝多日来的郁闷悉数消解，他想，或许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周一，桑德拉带着自己手工编织的绒花给同事们当小礼物。

“桑德拉，你这是告别礼物嘛，哈哈哈~”

“你想多了，就是周末闲着无聊，看到朋友圈在编，就顺手买来编着玩玩，发现挺好看，就带来公司了。”

“哟，那也太厉害了，我周末给问卷搞得头都大了，你还有功夫做手工玩？”

“休息休息嘛。”

桑德拉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低头微笑，挺不好意思。

塞壬也收到一朵玫瑰，捏在手里，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檀香灰味。

“谢啦。”她嫣然笑道。

“不谢的，塞壬，我周末好好反思了两天，是我慌乱中没处理好你跟阿芬哥的纠纷，都怪我。”

塞壬好奇道：“怪你什么呀？”

“是我订的茶歇，不管怎样，都应该主动承担责任，不过现在都解决好了，阿芬哥的医药费我给他报销过了。”

塞壬耸肩：“有钱就是好，真希望我跟你一样，谈个妹妹那么能干的男朋友，住一块儿还那么其乐融融。”

桑德拉脸色一变：“啊，你，你说什么，我哪有男朋友？”

她只说了朋友圈，塞壬怎么会猜到是小姑子？

况且，那是她前男友的妹妹，兼合租室友而已。

为了能顺利拿到泽宇的offer，她哄Alice拿了佣金三七分账，Alice也很小心眼，生怕她傍上贺青帝飞升，所以她只能隐瞒自己紧急分手了的事实，这样Alice就不会起疑心了。

塞壬茫然道：“啊，你没有吗？可我看到过你的定位，花园露台很漂亮，就点进去看了看，发现另一个女孩发的帖子，她回复网友说跟她哥哥女朋友住在一起，我当时还羡慕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一家人住在那么漂亮的房子里。”

“不，不是吧。”桑德拉明显慌了，抓着塞壬的手腕，“你看错了吧？我跟父母住的，没有什么男朋友。”

“原来如此。”塞壬张嘴一个恍然大悟，点点头真诚道，“应该是定位错了，对了，外面坏人多，以后还是别晒定位了。”

到底谁才是坏人啊！

竟然这么会窥探别人的隐私，那么在意，一定是出于嫉妒。

桑德拉捏紧拳头，在塞壬那明媚的笑容中看出了与调侃交织在一块儿的不屑。

她劝说自己，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反正她就要搬去28楼了，而塞壬一辈子都摸不到她的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