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们见人越围越多,也觉得丢脸,一小部分挥舞拳头吓唬驱赶周围的百姓,另一部分则是加入了对付文责的行列。
本来只有一个人还好对付,可是这五六个一起,实在有些难以招架,逐渐落入下风。周围的百姓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怕惹上麻烦,倒是刚凑过来没多久的怀城还没等挤进人群呢,大家又都散了,有些迷茫。
混混中有人指着怀城对身旁人道:“你看,又来个傻小子,看起来还挺有钱,不如我们……”
他们也是极有默契了,最后三四个人跑去把怀城围住了。
好吧,怀城现在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皱眉不悦道:“你们也算有些本事,为何要做这种欺人之事。”
几个混混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竟然哄笑开来:“你们这种怪人活该被欺负!”
怀城不解:“怪人?”
“这大晴天的,还拎把伞出门,还是把黑伞,不是傻子是什么?”
“天有不测风云,你们怎知……”
“呦呦呦!你们听听,还天有不测风云,瞧瞧这文弱酸腐的劲!真这么怕不测风云你别出门呐!”
怀城听到这反而懒得再跟他们争论了,他舒展眉头,缓缓撑起墨伞。
几人又笑:“你看,说他傻他还不服劲儿,就像这雨现在能下下来似的!”
下一刻,靠近混混那侧的伞骨中便射出十数钢刃,尽数插在他们周围的地面上,虽未使他们受伤,但完全不敢动弹。尤其那个多嘴多舌的,更是在他脸横了一道,他又欲说话,脸上便直接多了一道血口,恨恨地闭上了嘴。
另一边,文责身上挂了几处彩,跟他缠斗的几人脚边也窜出许多钢刃,均是直抵要害,吓得都不敢再动。
怀城微抬墨伞,钢刃与伞骨的连接应声断开,他将伞收好,走过去扶起文责:“还好吗?”
文责疲惫点头:“无事。”
怀城微笑:“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黎城人。”
“确实,我来自卉灵国洄城,”说到这,文责突然想起自己的盘缠还在那帮人手里,“失陪一下。”
文责几步站到头目身前:“把钱袋子还我。”
头目满脸讨好:“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也动不了,不如你跟那位小兄弟说说,放我出来,这样我才好把钱还你啊!”
文责冷哼,直接将手伸进头目的衣襟里将袋子掏了出来掂了掂,别回自己腰间,回头对怀城道:“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几个?”
怀城想了一下:“先放他们两个时辰,长长记性。然后去通知官府,具体的定夺就交给他们去做吧。”说罢又甩出几张符文,在几人周围布下无形的结界,免得钢刃伤到他人。
文责新奇地敲了敲无形的墙壁一样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的符文师。”
“我并不是符文师,只是平日里采购所得的防身器物罢了。”
“原来如此,”文责又研究了一会儿符文,才想起来正事,便抬眼询问道,“兄弟你知不知道灵将军府和怀相府的方位,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寻人。”
怀城本来没留意,这下文责直接与他对视,他才注意到,那是一双苍白的、甚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眼睛。
文责见眼前人的反应,知道八成又是一个被自己眼睛吓到的,他正欲道谢告辞,却听到那人带着激动却仍然试探地问道:“你是文责,是吗?”
文责盯着他看一会儿,看着有些熟悉的眉眼:“怀城?!”
怀城笑着点头。
文责长舒一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开心过后,文责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怀城。确定了其身体周围是隐约的白色后,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和小时候差不多。”
怀城见状皱眉:“你的眼睛,是被限制了吗?”
文责坦言:“是我师父封印起来的,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接受所有看到的人的心事,而且还可以看我想看的人,就是费些力气,虽然少了不少惊喜,但烦恼也少了许多啊!”
文责的眼睛是天生的白瞳,只需一眼,便可观人心所想。幼时的文责因为这一双奇特的眼睛和圆润的体型受到了不少莫名的恶意,加之测灵石测不出文责的本源灵力,人们都以为他不能修炼,于是在实力为尊的大陆上,更受冷眼。
文责的父亲文川,原是朝中重臣,是与文相相制衡的尚书令,所以许多人对文责,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至于背地里就难以详说了。
若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也就罢了,或许还会有个不错的童年。可是偏偏他全都看得见、听得见,更导致他的阴郁还有下人的非议。他的身边除了母亲几乎全部都是一片混沌,每日都有大量的怪异想法涌入他的脑中。
所幸后来,他遇到灵叹和怀城,生活才有了些光亮。所以即使文责十三岁就离开黎城,近两百年来最想念的也还是那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
童年好友相认,文责也不必再费心找落脚之处,自然被邀请到相府,两人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去。
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文责被外面破门声惊醒,他忙穿好衣服,赶到院中。
只见一位表情庄重严肃的官员冷冰冰地对怀城道:“怀城,贵为文相,市井之中殴打平民,人心惶惶,一罪!隐自身实力而不示,其心不轨,二罪!藏旧日流放之徒而不报,意图谋反,三罪!”
文责呆愣在原地,童年被抄家流放的记忆全部冲上心头,痛苦、鲜血、疾病、死亡,一幕幕可怕的场景至今仍清晰无比。
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现数罪并罚,国君仁厚,不取其性命,只贬为庶民,终身不可再回黎城!文尚书之子亦然!”
怀城听罢,深吸一口气,竟似有些释然地笑了一下:“麻烦你来一趟了。”
那人例行完公事,面上也露出不忍:“怀相,这……”
怀城对他摇头,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我正午便会离开,你回去复命吧,多保重。”
那人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些都是欲加之罪,可他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拂袖离去。
怀城发现了文责的异样,他并未直接出声安慰,而是轻轻抚摸着庭院中老枫树的树干:“文责你看,这树是不是又发出了许多新芽。”
文责回神,不同于树荫下的怀城,一缕温暖的阳光斜洒在他的脸上,他勉强地笑了一下,这或许算是新的开始吧。
正午,两人租了灵兽拉车,离开黎城朝千冉城的方向去了。
车内,文责盯着随风而动的车帘,没来由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爹并不是什么好人,常跟他来往的那些官员,身边也是抹不开的黑。其实我没见过几个纯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邪念。”
怀城立刻心领神会,警惕地握上自己的墨伞。果然,下一刻就有无数的利刃从四面刺入,好在怀城反应极快,立刻运转灵力,凝聚出枝木全部抵挡。紧接着,枝木掰断了那些利刃,又顺着刺进来的路径将白刃尽数射回,外面随即传来几声闷哼,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车轮仍在转动,文责侧着身子从袖口甩出一柄质地偏软的长剑,不偏不倚地插在了车夫的心口处,当场毙命。
“他从最开始就想杀我们。”文责抽回长剑,藏于袖中,车夫的身体无力地倒向一边,跌落了下去。他拾起缰绳,边驾车边道:“我们去雇马车时,所有的车夫都想。不过有趣的是,复旧想杀你也就罢了,怎么懿灵国那位言泽国君也混了人在里面。”
怀城无奈笑笑,他已经懒得再追究了。
夜晚,乌云集聚,他们所行的森林变得更加幽暗,怀城原本坐在车内,突然感受前方出现了近百人的微弱灵力波动。
他忙掀开帘子,对文责道:“停下,前面有人埋伏,你如今灵力被封,不便上前,我去去就回。”
说罢,怀城拎着墨伞跳下兽车,消失在曲折黝黑的林间小路中。
怀城离开不久,本就集聚乌云的天空下起了骤雨,文责也想去帮忙,但如怀城所言,无法使用灵力的他甚至会是障碍,只能躲入车中干着急。
急雨不久,大约一刻钟后,雨势渐小,天空也逐渐晴朗,逐渐露出点点星光和藏在云后的一轮弯月。文责从车中钻出,凭借着这些光亮,远远地便看到远处有些高于森林树木的奇怪影子。他眯起眼睛,想看的再清楚些,正好见一个人影极速移动,其身后跟着一条不断拉长的细影。
人影与细影稍微周旋了一会儿,细影突然加速,将人影刺穿于月下。
文责看着那如山峰一样的奇怪影子,久久不能回神,难道那些全都是这样形成的吗。
不待他深想,眼前的奇影陡然化为点点浮尘随风散去,仿佛刚刚看到的都是一场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