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站着的一行人,座位上的两人似乎更为亲密,手指蜷缩一下,终是没有发作。
身旁是重要的合作商,这段时间出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他不能在这时候为一己私欲毁了全公司上下那么久的心血。
宁慈同样平静移开眼,微微笑着和身侧的中年男人一起走出去。
他们身后,之前见过的那个茶味Omega娇俏的笑着去挽江绍元的手,“元哥哥看什么呢?快走吧,宁哥和爸爸都出去了。”
江绍元收回视线,宠溺的拍拍他的头,“走吧。”
一顿饭吃完,云礼两人也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席泽宇晃晃自己的手,“给你送的礼物可不要忘记啊。”
“嗯。”云礼点头,帮他关上车门。
送走人后,宁慈坐在车里,他有些疲惫,身体困倦不已,但疲乏的神经始终吊着一口气,想这些纷纷杂杂的事。
天色已经很暗了,A市华美的霓虹灯亮起,车窗外飞逝的景象化成了一条炫丽清冷的彩虹。
宁慈踏着这条彩虹回到了那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门一推开,串着海螺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欢迎他,房间里的灯暖暖的,他换了鞋,走到阳台。
那里放着几盆多肉,伸手捏了一下,还好,比之前硬了些,唯独那盆捡回来的仙人球还有些病怏怏的。
瓷白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毛茸茸的尖刺,宁慈给它们浇了点水。
之前没经验,两人浇水浇的勤,直到两人从楼下花坛里见到一盆生病被丢了的仙人球。
救治过程中慢慢学会给它们晒太阳、少浇水,理论知识都有,但只有宁慈能把它们养得很好,云礼总是舍不得剪掉那些腐烂的枯叶……
闲适的时光没过多久,桌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响着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江绍元的视频通话请求,宁慈接了。
“阿慈。”屏幕里,江绍元笑容缱绻温柔,又似乎带着些隐忍的委屈,“我已经和景福说好了,他会帮忙说话的。”
宁慈微微点头,“多谢。”
江绍元有些不满,“和我客气什么,你帮我那么多,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谢谢。”
他脸上的笑落下来些,犹豫了一会儿,声音很轻,又似乎很沉重,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恍惚,“宗伯父已经开始考虑我们的婚事了,我和他……要订婚了。”
宁慈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当初江绍元在宴会上高调的牵着宗景福的手宣布恋情时,他很愤怒,四周的人都在暗戳戳看他笑话。
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江绍元回国发展后总是绯闻不断,但他宁慈始终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两人像是暧昧,又不全是,年少的情谊化成一根看不清颜色和样貌的绳子,捆住了宁慈和江绍元。
多了一个正式的男朋友,两人的关系依旧没有变化,宁慈似乎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江绍元还是偶有绯闻爆出。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上次宁慈发火把江绍元塞到深山老林拍戏开始,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江绍元断腿没多长时间,方盛也开始出事。
宁慈已经很久没关注过江绍元了。
直到过年,新生的药效已经很稳定,广盛准备对外宣发,达官贵族也不乏有患上腺体疾病的,那么大的事当然事他们先知道。
这款药物是目前全球范围内效果最好、副作用最小的,影响力如此广泛,人人都想咬上一口,最先选择、也最避不开的当然是国家的人。
要和他们接洽的人是个政府的高官,也是宁慈熟悉的人,宗政文,宗景福的父亲。
新生能不能顺利在国内销售开,还要过宗政文这关。
其实不会拒绝,宁家不是什么软柿子,那么大的合作项目各方都在盯着,不可能生产售卖不了,但总归是要好处的,宗政文这人几十年来胃口越养越大,他现在不缺钱。
他快退休了,十几年了都没挪个位置,恰好这时候遇上这么大一件事,他想考新生往上爬一步。
药物在专利时间内发售价格会很昂贵,这是为了把研发资金赚回来,宁家已经很让步,承诺新生哪怕最初发售都不会超过市场上同类药物的价格,并且在发售十年后就可以纳入医保。
十年,这样的价格,连研发资金能不能赚回来都是个很大的问题,这已经是宁慈顶着压力能做出来最大的让步了。
但宗政文不满足,他满嘴的仁义道德,斥责广盛的贪心,要求广盛把时间缩短到两年。
宁慈笑脸差点挂不住。
是,医者仁心。
但他敢打包票,两年时间连这款药物研发资金的三分之一都赚不回来,这件事一出,剩下的药物研发势必会被掐断,甚至连这款药物都不一定会在国内上市,毕竟二十多个亿的损失,不会有任何一位公司股东同意。
况且,看着对方手腕上的劳力士和勒着肚子的那条皮带,宁慈有些不耐,贪了那么多救命钱,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最后还是宗景福挽着江绍元的手站出来笑眯眯的说和。
Omega挑衅的眼神宁慈不是没看懂,只是懒得理会。
这段时间,真是越来越烦人,那些的人贪婪的嘴脸一张张的围绕在身边打转,里里外外的人都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嘴肉。
.
广盛药业开始挑选合适的人进行“新生”的试验。
尽管没通过三期临床的药物还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可那些苦于腺体病久久无望的病人们还是疯了般抓住这根救命的藤蔓。
其实到目前为止,新生的作用基本稳定,只要这段时间的试验能合格,这款药物必定会让全国乃至全世界为之癫狂。
广盛药业表面上风光无量,可实际上背地里全是一团乱麻。
宗政文一直咬死不肯松口,广盛的股东也同样不可能让几十个亿的投入打水漂,来来回回的事情全压在负责人肩头。
广盛的负责人是宁慈。
其实当初宁家洗白时投资了许多方面的股,七七八八的都弄过一些,最后留下了几个发展得好的。
广盛这个医药集团不算突出,药物研发时间太长,成本太高,宁家本不想留。
但那时候宁家和沙家手都还没洗得白净,到底害怕仇人在这方面暗算,还是留下了,哪怕不赚钱,就图个安心。
宁慈这个宁家的“独子”自幼聪慧,他那时候还太小,宁老爷子没急着把方盛的股份给他。
但在他十四岁那年中考完后的暑假,老爷子突然给了他广盛30%的股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广盛药业开始研发和腺体病、抑制剂有关的药物。
回到家,宁慈疲惫的坐在地上,头磕在桌沿上闭眼小憩了几分钟又睁开眼开始处理工作,想到多年前股份转让的事,宁慈脑子里闪过什么。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多年前确认药物研发项目的签字。
那是他14岁时的签字,字迹稚嫩,但无比坚定。
他每个年龄段都很忙,许是溺爱养出一个样样不行的宁俊发,宁老爷子对他从来严苛,每次假期都带着他全球到处飞,什么都看,用他的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总要见过才知道怎么做。”
十四岁那年他遇到了件对旁人来说足够特别,对他来说又不怎么特别的事。
十二年过去,当年的记忆早已模糊到回忆不起来,远没有后来看到的木仓.击、雪山顶上几乎冻死的记忆刻骨,只隐隐记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脏兮兮的小手,和几句模糊的承诺。
但。
看着文件上的签字,能让他在那个时候就求着爷爷砸那么多钱研发一个前途未知的项目,想来当年他是很在乎的。
可惜现在只想得起一个脏兮兮的可怜男孩。
算算时间,应该长大了,不知道那小孩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继续读书。
叹了口气,宁慈疲乏的站起身吞了几颗安眠药,得抓紧时间睡一觉。
每天还要去江绍元拉扯起来的饭局,这边要靠他扯着关系,耀星那边当然得给点好的资源,来来回回全是麻烦事。
还是没能谈下来,宗政文胃口太大,不仅想要往上爬的功绩,还想要点其他好处。
哪有那么好的事?!
想着爷爷那边的事,宁慈按捺着怒火和他虚与委蛇。
宗政文喝醉了,醉醺醺的靠在个貌美的女孩子怀里,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开口问女孩,“我看你挺眼熟的。”
女孩笑的温婉,脸上的妆没那么重,带着点书香气,瞧着像是父母好好养出来的,“之前演过xxx的一个小角色。”
“哦,这样啊。”
宗政文语气里带着不屑的调侃,“哼,演戏的嘛,表面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哼哼。”
这话一出来,女孩的脸色挂不住了。
一旁的江绍元脸色也不好。
这哪里是在说那女孩,分明是在点他!
他知道,宗家看不上他,就是这样,他才一直吊着宁慈不敢放,这次从中间牵线也是宗政文暗示的。
这个老东西,贪心不足,自己都脏的要死,还敢嫌弃别人!
面上还是半点不漏,只当没听懂,时间差不多,宁慈站起身,垂眸看着他,“宗局长,我这边有点事,先走一步。”
宗政文脸色沉下来,目光不善的看着宁慈的背影,他却突然停下来。
宗政文面色恢复些,却没等来宁慈的服软,对方视线越过他,“你是哪个公司的艺人?”
女孩愣了一下,“清潭。”
“跟我来。”宁慈说完就走出去。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她现在要是出去,肯定会得罪宗政文和公司,但是……
她咬咬牙,不顾宗政文阴毒的眼神,起身追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的宁慈回头,眼中终于有了点笑意,递过去张名片,“打这个电话,耀星会解决一切。”
“谢谢宁总!”女孩惊喜的叫了起来,差点哭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着。
宁老爷子那边联系了之前认识的老友,没过多久,“新生”的一切事宜顺利的走着程序。
同时。
宁家的医院里多了一位患病的贵公子,广盛咬死不放的十年缩短到了八年,又过几天,宗政文被人举报贪.污.受.贿,没多久就被清算进去。
惊惧的宗景福跟随母亲一起匆匆逃往国外,却被提前准备好的人堵住,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让他们携款逃跑。
没办法的宗景福哭哭啼啼的来找江绍元,却只得到了一间租好的房子和无尽的敷衍。
他没了用处,江绍元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却又不能过于得罪,只能先拖着。
得到消息的宁慈没插手,他对江绍元的心思越来越淡了,看着江绍元抱怨的消息只觉烦躁,一颗心越发躁动着去想着谁。
不知道那天餐厅里的男人是谁。
那人背对着他们,宁慈没看清对方的脸,只看请了桌上的礼物和玫瑰。
这件事情解决后,公司里上蹿下跳的人又安静下去,连带着宁慈那位心思一大堆的父亲都不作妖了。
过年那段时间宁俊发想把他的私生子塞进公司,但老爷子没完全同意。
虽然要敲打宁慈,但这个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宁家独子的地位稳固无比。
是的。
独子。
宁俊发的私生子没能上宁家户口,也不随父姓,这是老爷子的底线,所以无论外面有多少个都不算宁家的孩子。
这也是宁俊发不喜欢宁慈,却依旧在乎宁慈身体的原因。
几个私生子被放到了分公司里,宁俊发不满的上蹿下跳,三月份“新生”出事时却突然安静下来。
老爷子觉得宁俊发懂点事了,宁慈却总是不安心。
一波将平一波又起。
再次见到他那位去出差的父亲是在警局,对方满脸灰败的坐在凳子上,手上挂着银色手铐。
同时见到的,还有还有许久未见的云礼。
对方比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好点,手上没有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