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泠笙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厨房离客厅很近，刚才的对话祁沐白大概听见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别开脸。
江依显然也愣住，脸色不太好，但毕竟是自己新婚女婿，从刚才接她回来一路都毕恭毕敬，没有半分不敬，这会儿让自己女儿离婚，还可能被听见脸上有些挂不住面。
她轻咳了一声:“沐白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祁沐白神态从容，应了声好，把茶杯放到江依面前:“今年新摘的茶叶，第一次泡，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妈你尝尝。”
“好。”
江依接过喝了口，夸道:“这茶好不好喝还得看是谁泡的，你泡的我感觉能喝两杯。”
“妈喜欢就好。”
江依望向站着的鹿泠笙:“笙笙，沐白茶泡好了，你也来过来喝口。”
鹿泠笙缓和好情绪，重新坐下，祁沐白就坐在她旁边，轻轻动下裤脚还会发出轻微摩擦，她深吸口气，打算说两句话缓和尴尬气氛。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双大手，紧实修长，把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
鹿泠笙抬眸看过去，祁沐白面容沉稳，眉毛微挑，平和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和妈晚饭吃什么？家里没有的食材我现在去超市买。”
江依不打算留下，拒绝道:“我就是来给你们送个鸡汤，沐白别麻烦了，坐会儿我就走了。”
“现在天都黑了，回去路上不安全，今天住一晚明天想回去我送您。”祁沐白恭敬道。
鹿泠笙看着母亲，劝道:“妍妍跟朋友出去旅游了，你回去自己也要做饭，在这吃吧，就是多双筷子的事，不麻烦。”
江依不好说什么，便答应下来。
晚饭由祁沐白亲自做，江依不好意思光坐着要去厨房当帮手，祁沐白以江依还没吃过他的手艺劝了下来，说自己去，还是鹿泠笙留下陪陪江依。
母女俩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客厅里只有时不时的广告声，气氛有片刻凝滞。
鹿泠笙率先打破沉默，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你多帮着点，别真让沐白一个人干。”
鹿泠笙点头说知道了。
厨房，祁沐白正在坐西红柿炒鸡蛋，鹿泠笙从小到大最爱吃的一道菜，西红柿刚洗干净切好鹿泠笙就走了进来，站在身后问需要她做什么。
“怎么不多陪陪妈？”
鹿泠笙把围裙系在身上:“她在客厅看电视，用不着我陪。”
油倒进锅里加热，油锅滚烫刺啦一声喷出，祁沐白上前侧身挡住，把鹿泠笙护在身后:“站远点，别把油溅身上。”
鹿泠笙不再动，静静看着祁沐白翻锅炒菜，他动作真的很快，行云流水，两个锅一起，整齐有节奏，鹿泠笙想帮忙都插不下手，反而会打乱他的节奏。
“帮我那瓶可乐。”祁沐白回头，手中一盘青椒肉丝正好出锅。
“好。”鹿泠笙打开冰箱，把可乐拿出来递给祁沐白，但见他没有多余的手打开，便低头打开后才递给他。
“差不多够了，我们三个吃不了这么多。”
“再做个可乐鸡翅就开饭。”最近几天京北气温攀升，即使开了空调，祁沐白额头还是渗出一层细汗，他抬胳膊擦去，轻笑:“第一次下厨怎么也得给妈留下好印象。”
“刚刚我妈……”
“米饭应该差不多了，你帮我把开关关了。”
鹿泠笙沉默片刻，说了句好，默默把电饭煲关了。
“我这边马上好，你先去叫妈。”祁沐白说:“洗洗手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江依看出别墅价格不菲，生怕乱看不礼貌在女婿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从始至终端正坐着，鹿泠笙喊她可以吃饭了，她才把挺得笔直的背弯下去。
鹿泠笙带江依去卫生间洗手，洗手台上放着刚才紧赶慢赶堆一起的瓶瓶罐罐，本来打算只收拾二楼，但吃饭看电视总有在楼下的时候，她就挑了几个拿下来。
但太慌张，有些瓶罐散落在边角，江依洗手时差点摔地上，幸好眼疾手快接住了。
“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忙，但家里也要上点心，你已经结婚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别总想着医院工作，不然最后有得你哭。”
鹿泠笙不想跟她争吵，像平常一样安静听着。
江依用毛巾擦干指尖:“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沐白是个好孩子，对我毕恭毕敬，周到礼貌，教养这方面没得说，但你是女孩，在婚姻中处于弱势，凡事给自己留个心眼，别傻乎乎的全说出来。”
“我知道了。”
“别不爱听，这些都是实话。”江依叹口气:“你不愿意离婚，我也不逼你，但我们两家差距太大了，我卡里本来有八十万，给了你二十万，你们姐妹俩我一视同仁，妍妍的嫁妆我留着，剩下的现在都给你。”
“妈！”
“不多，但傍傍身总归是好的。”江依抬头看了看高贵气派的房间:“我们家虽然跟沐白比不了，但我也会尽我所能把最好的给你们。”
鹿泠笙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她刚才还在气母亲专横，从来不听自己的想法，此刻却懊恼自己也未站在母亲的角度。
她声音带着轻微哽咽:“那些钱是你留着养老的，我有钱，工作这么久都没孝敬过你，你自己留着，不用给我。”
“我要是等你们孝敬我，都老了走不动，不中用了。”江依道:“最后一次了，以后想要也没了，妍妍马上到结婚年纪了，我要紧着她，现在我有手有脚还能动，再工作几年没问题，你们小时候再苦不是也熬过来了。”
……
鹿泠笙心情复杂，握着手中的卡，喉咙像卡着根刺一动就疼。
“以后你再跟我要也没了，你和你妹妹一样，趁着她还留在家里，我再干几年给她攒着，省得你们姐妹因为钱的事心生别扭。”
“妈我有钱，你留着给你和妍妍。”
鹿泠笙不要，把卡还回去，江依死活不要，两人拉扯半天，江依直接把卡塞在了鹿泠笙裤子口袋里，随后轻轻打了鹿泠笙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死脑子一根筋，人家想要父母还不给，我上赶着给你还不要。”江依骂道:“卡收好，别弄丢了，到时候来我跟前哭。”
鹿泠笙知道母亲铁了心给她，她拒绝了反而会让母亲为自己担心，不如先假装收着，以后找机会再还回去。
她道:“就当你把钱放我这，我帮你存着，等你想要我再还给你。”
江依瞥她一眼，嗤道:“给你了就是你的，别舍不得花，你妈我还不老，不用你想着怎么给我省钱。”
鹿泠笙垂下眼睫:“谢谢妈。”
“行了，钱自己收好。”江依想到什么，说:“别告诉沐白，不是我怀疑他人品，女人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路，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直到坐到饭桌上，鹿泠笙的心情还没缓和过来，江依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让她吃饭别分心，鹿泠笙才收回神。
“笙笙从小就这样，干什么事都不急，性格慢吞吞的，也不会说话，我打了骂了还是这样，小时候没少让我费心。”江依看着鹿泠笙嗔怪道:“不像沐白你性格讨人喜欢，会说话工作还好。”
祁沐白笑道:“笙笙性格就是慢了点，但是内心很真诚，世间难得。”
即便罗列了一筐女儿的缺点，但别人家孩子再优秀还是自己家的好，江依点头道:“是啊，笙笙就是一根筋，只要别人对她好一分，就能还十分，我也怕她被人骗，不过还好从小到大相处的同学朋友人也都不错。”
江依看着祁沐白，嘱咐道:“以后我不在她身边，沐白你要对笙笙多上点心，这丫头哪都好就是不会辨别，别人伤害她还傻愣愣给人家数钱。”
鹿泠笙听不下去了，出声道:“我哪有啊。”
“小时候因为一根糖葫芦差点被人拐走，吓得我摊都不管了，赶紧把你带回家。”
听见自己小时候糗事，鹿泠笙撇撇嘴:“不就那一次。”
“再来一次事就大了。”江依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工作都不用要了，整天光去找你了，一家人也不用吃喝了。”
鹿泠笙脸上爬上红温，有些害羞，低着头不说话。
江依摇摇头，握着祁沐白的手认真道:“以后笙笙就拜托你照顾了，她被我从小宠到大，没干过重活，哪方面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你就多担待，或者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妈，您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就会真心对待她，不让她伤心难过。”祁沐白看着江依的眼睛，保证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保护爱笙笙一天，绝对不让别人欺负。”
“好话谁都会说，但我会用行动向您证明，我不会让您失望。”
江依拍了拍祁沐白的手，欣慰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