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飞絮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竟睡意全无，明明脑子晕乎乎的，可就是不想睡觉。
瞥了眼时间，还早，远没到睡觉的时候，观山月和许文和在客厅看电视。
观飞絮喝了点果汁，下楼。
观山月在剥柚子，见他过来拍拍身边位置，许文和在批卷子，鼻梁上架着眼镜，算完分数眉头就皱一下，没松开过。
“来了？”许文和分出一摞卷子，“正好帮我批点。”
观飞絮批完一张，分数惨不忍睹，给许老师看到又要血压飙升了，他赶紧放在卷纸下面。
“藏什么藏？我都看拿到了，又考了四十，”许文和长叹一声，“下回再也不带高三了，一个个起早贪黑地学成绩一点不涨，看着心累。”
观山月给观飞絮塞了一瓣柚子：“你喝酒了？”
柚子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观飞絮道：“就喝了一点。”
观山月：“在外面注意分寸，酒别喝太多，做事讲礼貌，少意气用事。”
观飞絮笑了：“知道了，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不时刻叮嘱你，你恐怕得转身就忘。”
“是是是，观大夫教训的是。”说着，他在卷子上写了个零。
这张卷子题非常简单，但错的地方千奇百怪，他一时有点手痒，想回房间刷题。
批完手里的这几张，他上楼翻出数学卷子，刚要写，他忽然看到上回解千意来这写作业时落下的草纸。
他这人真是讲究，就连草纸都写着题号，演算步骤算式全都一丝不苟，跟写在卷子上的字迹别无二致。
观飞絮欣赏完一阵咂舌，搞得他都不好意思“霍霍”了。
写着写着，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两人在路上牵手的场景了。
他就是知道当时解千意心里想的是跟自己一样的。
不舍得放手。
解千意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是真的当成一个关系亲密的哥哥吗？
他在很早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会有可能是自己吗？
观飞絮打住发散的思维，盯着卷子，发现半个小时才写了四个选择题。
他又换了一张数学卷子，暗中决定，如果是满分，解千意就是喜欢自己，如果不是满分，那就是解千意喜欢别人，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不到一个小时，他放下笔，检查了一遍，确定放心了才对答案。
大题全对，填空全对，选择……操，怎么错了一个？
观飞絮不可置信的愣了两秒，转手把答案丢了。
肯定是答案错了。
解千意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对，没错他一定喜欢自己。
观飞絮暗戳戳捡起答案，将B改成了C。
他走到窗台下面，接了一瓶水浇花，这是一盆天堂鸟，是上回解千意送给他的，说要让他陶冶情操。
天堂鸟长得很高，他也不懂怎么照料，只定期浇点水，现在他才发现下面的叶子黄了很多，整体也有点蔫哒哒的。
“不是病了吧。”他百度了养法，忽然看到一个词条——“天堂鸟花语：等待爱人……”
只是一瞥，手指已经划过去了，他又滑了回来，点进去。
他想起来那天他把一大盆天堂鸟抱进客厅时，观山月正好看见，调侃他：“是不是女孩子送的，还是要送给女孩子。”她目光揶揄，显然是将前因后果想象了个遍。
观飞絮无奈道：“是解千意送的。”
“千意怎么会忽然送你这个？”
“说是看我房间没有植物，让我陶冶情操来着。”
观山月听完表情还很失望，甚至是郁闷，观大夫表示她那么大一个帅儿子竟然没人追，这些年连个风声都没听到，当年她可是教导主任抓早恋的一级业绩。
文章看完了，他又想起来个事，顺手搜了“贴烧饼是什么意思”。
操……
解千意个阴批。
他是那个意思吧，他真是那个意思吧！
晚上十一点，观飞絮折腾累了，总算来了点困意，上床躺着，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来。
解千意：[我在门外，帮我开个门。]
观飞絮皱眉，无奈起身，他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
打开门，解千意一身酒味，意识倒很清醒。观飞絮怕人摔了，半架着弄到房间里。
观飞絮给他倒了杯水，打量他：“你又去喝了？”
“嗯。”
想也知道，他今天见到了抛弃他的母亲，在自己走后，他们俩的聊天想必不是很愉快。
“喝了多少？”
“忘了，”解千意握着水杯，“很多。”
沉默一会，解千意开口：“她想带我去意大利。”
“出国旅游吗，那很好啊，不过可惜假期太短。”
“不是，她想带我去意大利定居。”
观飞絮愣住：“去意大利定居？”
解千意点头：“很奇怪是不是，小时候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现在过了十年，她竟然跟我说她觉得愧疚。想弥补我。早知道这样，她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十年！”他红着眼眶，情绪激动。
欧阳明茵这次特意从国外回来，先联系了解朔，因早在观山月那里知道他已经再婚，就没再跟他多说什么，本想找个时间约解千意出来见面，没想到竟在到达第二天就偶遇了。
观飞絮沉默着。
“她说我要是想可以随时带我去，在意大利她会给我安排好学校以及之后的一切，”解千意顿了下，“能跟她在一块，这件事我想了十多年。”
观飞絮心中其实是很佩服欧阳明茵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自由，像她那样放弃一切去追求。但同时，他也很气愤，解千意明明那么小，她就舍下他，舍弃一个家到异国他乡，并且将近十年没有回来看一眼儿子，她的心够狠。
出于本能他不想让解千意跟她走。
“你答应她了吗？”
解千意看着他，轻轻点头。
观飞絮心脏蓦地一缩，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去国外念书好，到时候回来就是个海归博士了。”
解千意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声音落寞：“你会舍不得我吗？”
“当然，”观飞絮道，“你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咱们情比金坚，你要走我当然舍不得。”他语气故作轻松，声音却带着颓然。
解千意嘴角勉强勾了下，眨眼便没了，观飞絮继续道：“之后回来看我记得带特产，礼物最好装一卡车，要是到了一个风景好的地方，记得给我打视频电话，别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享受忘了兄弟。”
“我怎么也不会忘了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时间一长过个几年，不，说不定只是几个月，他们的关系就会隔着层纱。世界上最能改变一段关系的东西就是时间和距离，没人能逃得过。
解千意喝了口水，那杯水在他手中攥得变温了。
两人沉默着，观飞絮盯着面前的桌子看上面的纹路，清楚地听到他喝水咽下去时轻微的水声。
“咯咯哒，咯咯哒，主人辛苦啦，睡觉时间到，咯咯哒……”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床边的手机，观飞絮过去把闹钟关上。
上学日每天学习到凌晨，他毫无意外地染上了熬夜的陋习，并且这种陋习延续到了周末，为了让自己早点睡他在十二点设了个闹铃，但是并没什么用，每天照样熬到凌晨。
今天本来想早睡，没想到忘关闹铃了。
观飞絮有点尴尬，左思右想打了个哈欠：“很晚了该睡觉了，我去刷牙上个厕所。”
解千意在身后叫住他：“我今天想跟你睡。”
“……随便。”
等观飞絮在厕所墨迹完，出来时解千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推推他：“解千意，上床上睡。”
人没有反应。
观飞絮叹了口气，胳膊一伸，越过膝盖，打横轻轻抱起他。
在柔和的灯光下，解千意的面容显得宁静而美好，半张脸被投下的阴影遮盖，柔软的发丝向下垂坠，睫毛纤长，鼻梁挺翘，真像一本童话书中的王子。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能让人联想到他醒来的样子也一定很美好，就连身上的酒气都掩盖不了这种感觉。
观飞絮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轮廓。
看解千意这样子观飞絮忽然就想起小时候来，他睡觉不老实，不是踹被子就是抢被子，当时两人一个被窝，解千意没少受窝囊气，每次受完气还要装出一副我原谅你的样子来，撸撸着笑脸别提多可爱。
观飞絮抱着人笑了一下，把人放到床上，看了一会，忽然有点舍不得撒手。
他俯下身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停留不过三秒移开。
他刚要起身，猝不及防与身下人对视个正着。
解千意睁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里面似有星火闪烁，满溢的情绪要将人烧出个洞来。
尴尬在这一个小房间蒸腾。
观飞絮眨了下眼，飞快道：“你脑袋上有一个虫子看起来很好吃。”
“……”
这几秒停顿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观飞絮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已经火山爆发了。
“哦。”
“咳，那个，我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饿，我……我去找点吃的，你先睡啊，不用等我。”说完，他脚底抹油就要溜之大吉。
解千意忽然起身拉住他的手腕，观飞絮回头与他默然对视。
“……”
两秒后，观飞絮无奈道：“你再这样我真要吻你了。”